:“家父、文渊阁大学士应思节、礼部尚书钱谦益、南直隶总督曹浚、湖广总督孟世威、浙江总督岑安国、安南公郑芝龙唉,这些文武大臣、王公将相的名字,我三天三夜都念不完,更别提江南的上万缙绅了。
这里面有些人原本还是郑党心腹,是一路支持郑元化走到今天的大功臣。但你看,现在我们所有人都一样,只想要郑元化死。”
马叔睦说着,又轻叹了一句:“知道吗?我们从来没这么齐心协力过,从来没有。”
黄斌还是没有说话,死死盯着桌上的酒杯,仿佛回想起自己跪在郑元化面前誓死效忠时的场景。
马叔睦又道:“我们不是没有兵马,只算孟世威和郑芝龙,加起来就有四十万大军。黄将军你呢?有多少人?
今天不是我来求黄将军办事,是因为我与你交好,不希望你为郑元化陪葬,这才求了应大人,让我来再劝劝你。
真的,朋友一场,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郑元化重设宰相、政事堂直管天下庶务,他这是造反啊。铁册军?用一群奴仆练军,不可笑吗?
他为什么拉拢你?因为他已经众叛亲离了!你若不信,你大可走出这个园子,看看江南的人心向背!”
“我”黄斌终于开口了,用沙哑的声音道:“你要要我做什么?”
“不用你做什么。”马叔睦笑了起来,给黄斌斟了酒。
他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灿烂,而屋内压抑的气氛也一扫而空。
“还没背叛郑元化的也就剩你了知道吗?你是最后一个,你已经为他尽力了哈哈,不重要了,来,喝酒,奏乐!我们只需要在这里尽情享乐,明早起来,郑元化就是一个死人”
郑家。
“祖父,孙儿孙儿真的走了?”郑昭业一只脚已经踏在车辕上,忍不住又回过头看向郑元化。
“走吧。”郑元化道,“记得去把宗先生他们也接走还有这个”
他缓缓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包,又道:“若有一日,王笑平定了江南,你们可以回来,把这个交给他,这是老夫新著的书、还有一封给他的信他看过之后,该是不会杀你们。”
“祖父?”郑昭业摇了摇头,道:“孙儿的这只眼就是他害瞎的,孙儿绝不会让他平定江南,更别说向他乞饶”
“拿着。”
郑昭业目光看去,落在郑元化那垂垂老矣的面容上。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那个包裹。
“去吧。”郑元化又挥了挥手,停在府门前的马车终于离去
“傻孩子,等过两年你就知道世事无绝对了。”
他喃喃着,愈发显得苍老,举步维艰地往府中走去。
送走了家人,曾经鼎盛沸腾的郑府都显得冷清下来。
郑元化穿过回廊,在书房里落座,按照每天的惯例拿起公文批阅。
良久,有老仆过来通禀道:“老爷,温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温容修走进书房。
去年温容信死后,温容修也瞬间苍老了许多,四十多岁的年纪就有了满头白发。
“下官见过郑相。”
“坐吧。”
“是前几日铁册军追缴的欠粮已经清点出来了,足有白银三百七十万两,粮食四百万石。”
郑元化点点头,道:“好啊,好啊。”
“下官已经核算过了。”温容修道:“有了这批军饷,朝廷可以再招蓦二十万大军,主要兵源依然是那些本来的贱民、失地的农户
只要再练一两年,必能成一支精军,到时翦除江南各镇跋扈军阀,便再也不怕缙绅反扑了。”
郑元化像是有些走神,道:“那痴儿麾下除了辽东兵马,也是这些民户参军吧?”
“是,如此一来,我们不必怕王笑往后至少还可以再追缴出八千万两银子,足以加固长江防线,守得半壁江山。”
温容修说着说着,郑元化却又恍了神。
他目光也不知在看向哪里,喃喃道:“那痴儿比老夫会打仗,这不假。但别的事,他远不如老夫。变法、变法老夫的处境比他难得太多了啊。”
“郑相?我们已经变法成功了。”
“是啊。”郑元化道:“我们已经变法成功了我少时读书,立志为万世开太平,可这万世的太平要怎么开?自古以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与宗太冲他们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了跳出王朝更迭的办法可惜,天不假年啊。”
“郑相在说什么?我们还有时间,王笑至少两年内不能兴兵南下,他没有钱粮了。”
郑元化又应了一声“是啊”。
“是啊,那痴儿收复了京城不假,但他不过是为楚朝续了命,我们不同,我们以相权代天子牧民,万民为主、君为客,从此以后,天子不论贤愚,世间皆有贤相,再无百姓受兴亡之苦。
变法成功了,老夫这一生荼害苍生无数,终于为万世开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