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悄悄话  一抹紫色的记忆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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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晃悠到龙泉屯后面的一条南北走向的沙石路上,顺路往南拐过供销合作社西南墙角,又转而向东走。学校在村庄最东头,西边隔着条壕沟,靠近南段有个缺口。走进去躲开大树的遮挡,龙泉学校的全貌就都摆在他眼前了。

龙泉学校占地面积不大,南北宽仅有一百多米,东西长也不超过一百五十米。校舍是前脸用红砖砌成、被当地村民称为一面青的草房子。在东西两壁山墙下各有一个通往后走廊的小耳房;它们比正房低矮一米多,开口向南,有框无门,像两个黑洞的入口。整个房舍显得很苍老,一副强挺身架的样子。在校舍前面靠西一些、离西侧耳房不远的左前方,立着两个一米多高的半截木桩子,两个桩子中间架着一根横木,下边吊着一个铁钟。那铁钟看上去很像个倒挂的空心陀螺。钟口的直径约有二十几厘米的样子。它是用熟铁铸成的,看起来沉甸甸的。青黑的颜色使它显得很深沉、庄严,颇有一番使命感。在钟架子东边,差不多是整个校舍前面的正中间,矗立着一根干得裂了纹的松木旗杆。在操场南端偏东一点的地方,对立着两个木制的篮球架子。架子顶端用横木条拼成的板面开着缝子,篮球筐是个向前夸张般突出的黑铁圈子。两个球架乍一看上去,像一对互相观望的大鼻子木偶。校舍后面的小杨树林里,有两个用土垡子垒成的露天厕所。校园的四周,除西边偏南的地方留下的这个缺口外,全是一米多深的壕沟。整条壕沟把校园围成东西宽、南北窄的长方形。沟沿上稀疏地长着些粗大的杨树,间或歪斜出几棵老榆树。这些有了年纪的树因为无人修枝,一棵棵状如炸着络腮胡须的长者。

一个黑影闪现在西侧耳房的门洞里,待虚缈的身形露到光明处,他认出那人是何校长。

何校长名叫何三书。他父亲是个读书人,在旧社会里当过那种摇头晃脑的私塾先生,给他取名三书或许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古人好用三代表多,可能是期望他多读书吧。还别说他真就是块读书的好料,上到初中,无论文理,科科成绩拔尖儿,在班里学习委员和团书记集于一身。小伙子长得脸面白净,为人谦和,引来众多女生倾慕。初中毕业后他又以优异成绩考上了高中。那年月初中生就已经让人高看一眼了,去城里上高中更是件了不起的事。本来他可以像当时的许多文化人一样,走出乡村,到城里轻松地进入国家的企事业单位,吃上红本粮,穿得干干净净,活得潇潇洒洒,风光无限;可是他思想保守的父亲,只满足于几垧好地两头牛,羊皮棉袄热炕头的田园生活,硬把他拽回到自己身边,留在乡下的小学校里当了教师。他头脑叛逆的大哥二哥都进了城,仅是初化就分别当上了企业领导、国家干部。尽管如此,他对自己在学校里所承担的工作却非常负责任。人家何三书是个念过大书有大能耐的人,却留在了咱的土窝子里教书!这成了他受到下属、村民和学生另眼相看的一个重要原因。如今已经四十二岁的何三书,正向他头上苍瘪的帽子、身上风化褪色的蓝中山装一样,早已今非昔比。不过从正面看,他的眼睛还是那么炯炯有神,像深难见底表面轻凌的春水,时时都焕发出温润的光芒;他别在胸前的红色校徽和插在上衣口袋里的钢笔,在阳光的照射下非常醒目。他辐射给人的感觉是高雅、温厚、有真才实学,多半平静的神色里,又微微隐含着一点不易被察觉的忧郁。而从后面看他,却是活脱脱一个生产队长的形象!

“你来了。”何校长按捺不住内心的高兴。

“来了。”叶立秋脸色羞愧地应道。

他跟在何校长的后面往门洞走去。门楣不够高,他低下头一步踏进去,身子向前一倾,一脚踏空的感觉吓他一跳。门洞里的地面照外边的地面要低半尺多,他差点一个踉跄扑到何校长背上。

校舍走廊南北宽度仅有1.2米的样子,刚好能躲过对面的来人。龙泉学校的教室虽说都不大,但间数不少,因而各教室北面东西贯通的走廊还是较长的。走廊里的北墙上没有窗户,南面各教室的门上也都没有玻璃,只从门的上边,或破裂开的门板等处漏出些有形状亮得晃眼的白光。叶立秋觉得自己像是走在地道里,他蓦然想起了电影《地道战。

他脚步试探地跟在何校长后面,眼前一亮——何校长打开了办公室的门。他瞬间眯起眼睛。办公室里已经有七个男教师在办公。走进门里,他拘谨地说了一句:“早上好!”他说话的口气和样子,像个按校规必须向老师问好的中学生。家住在赵家屯的杨飞岳和柳丛彬老师都站起来,对他笑着说句:“立秋来了。”其余教师有的在座位上朝他勉强地笑一下,有的干脆就低下头没有反应。他看不出朝他笑的老师是出于客气,还是对他使用洋人的问候方式感到可笑。听到声音的金老师,表情木然地转过身来,眼睛扫视着叶立秋波浪式的发型。那目光很特别,关注却又极力想回避。他转身朝办公室西北角上的一个黄色旧卷柜走去。

叶立秋被何校长安排在东边靠南窗户的位置坐下。金老师给他拿来两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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