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将他们暴打了,却见司马懿、卑弥呼二人神态平和、脸上满是愧意,又想起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高扬的手怎么也打不下去。待得司马懿将这其间的桩桩种种说完,已是午时正午。乱尘心下惘然,不知是恨还是喜,只觉世态炎凉、人心险恶,竟能如此。张宁长长吁了一口气,怅然说道:“是恶是善,都已是过去了……曹郎,我与你在徐州犯下的罪过,可比他们少了?如今我们既能这般好好的活着,便是上天眷顾,缘何不肯原谅了他们?”乱尘如大梦初醒,说道:“宁儿,你倒点醒了我。昔事种种,尽已归去;未来漫远,方是前程。”张宁点了点头,见司马懿欲言又止,拉了紫烟,说道:“紫烟妹妹,咱们俩一起下厨,与他们做三两个小菜。”紫烟不明白张宁的用意,嘟哝着嘴要陪在乱尘身边,乱尘劝道:“我与你郭叔叔再说些战事的闲话,想来你也不喜欢听,还是陪宁儿一起下厨。”他见紫烟尤是不起,更扮个鬼脸、捂着肚子,说道:“你再不去,我可饿坏了。”紫烟刮了一下乱尘的鼻尖,笑道:“知道啦。”这才笑嘻嘻的去了后厨。
紫烟前脚刚走,司马懿便哈哈笑道:“谁能想到一代奇侠曹乱尘竟能这般的调皮?哈哈,曹兄这几年,过得越来越有烟火气,也更像个‘人’了。”乱尘微笑道:“郭兄说笑了。郭兄,你虽然失了内力,但我观你身体康泰、并无病痛,奈何却要舍了‘郭嘉’的皮相?”司马懿脸色转悲,低声说道:“我命中注定要与你大哥统一北方,现今河北已定,我若再留在他身边帮他,岂不是助了得了天下?”乱尘奇道:“我大哥文韬武略、志向高远,若是由他一统了天下,教耕者有其田、民者有恒产,到那时兵戈止息、百姓安泰,又有什么不好?”司马懿摇了摇头,望向窗外雪景,但见白茫茫一片,他们早上来的脚印已被大雪深深的覆盖。他远眺雪景良久,直看得两眼昏昏,才是转过头来,幽幽说道:“权能救人,更能腐人、害人。这些年你大哥兵士越来越多、地盘越来越大,野心也越来越大……曹兄,你可知他平定河北之后、屠了多少无辜之人?我身为军师,一再的劝说于他,他总怪我婆婆妈妈、妇人之仁,得土之后,便是施以严法、课以重税,百姓虽得其所,却为屯田所缚,难有欢乐自得之时。若当真教你大哥成就霸业、做了皇帝,这天下间酷吏遍布,多少人头滚滚?”乱尘被他说得怅然,一时无语,司马懿又道:“天下将是三分,此为天道,我原不能与常人讲了,但你天命在身,更是引命、执命、破命之人,故而我不得不与你说了。”乱尘笑道:“我都隐世不出了,还要管什么天命?”司马懿摇着头道:“曹兄此言差矣,凡间种种、皆由天定。你我走到如今,哪一步不是算计来、争夺去,可什么时候挣脱了?汉室气数已尽,天下三分,百年前已是定下来的,你也好、我也好、你大哥也好,谁也更改不了。”他顿了一顿,说道:“这天下有霸道、有仁道、有王道,神器更易,便是要天下人睹一睹三道的优劣,看看谁终能得了天下。”乱尘沉吟道:“对善者以善和之,恶而轻惩,是为仁道;对恶者以恶制之,善而不褒,是为霸道;王道却是如何说法?”司马懿道:“对民者以地困之、对官者以力导之、对才者以利诱之,是为王道。”乱尘若有所思:“我大哥行法严峻、姿态威严,是为霸道。不知仁道与王道是哪两位英雄?”司马懿道:“仁道刘备、王道孙权。”乱尘不识得孙权,但听刘备是那仁道,哪里肯信?
司马懿见他不信,郑重说道:“刘备其人,虚伪狡诈、野心又大,便是当年的我、也败在他手上。但人品是人品,治国却无品相之分。这些年,他自认为皇亲国戚,南征北讨,与天下民众减税赋田,我们说他假仁也好、假意也罢,他毕竟身体力行了这么多年,与天下百姓有功。曹兄,试想我恶念不除,一辈子都在假装好人,天天是忠、孝、悌、宽、恕,可比登天还难?霸者杀人、仁者爱人,杀人尚可狠心,爱人却是千难万难。刘备既以仁道安身立命,便要一辈子带着这张面具,如若不然,第一个杀了他的便是你二师兄赵云,至于诸葛亮、庞统两位小师弟也不会饶了他。”
乱尘奇道:“赵师哥他竟随了刘备?”司马懿点头道:“正是。自从公孙瓒败亡,赵兄便委身刘备掌下,这些年随着刘备东躲西藏、无一处起家的地方,也是过得艰难。”乱尘道:“二师哥知不知道下邳刘备所作的恶行?”司马懿笑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可记得当年下邳城下,张辽、臧霸这一干下邳降将跟随你大哥多年,非但不肯杀曹公、反而舍命保他,所为何求?是为天下!天下广大、千万万人,但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有感情、有思想、有悲欢、有痛苦、有害怕,怎能如野草一般容人割了、容火烧了?赵云也好、张辽也罢,他们心有大志,要的是天下安定,他们的心才能安定,个人荣辱仇恨,又能如何?曹兄,你可不会忘了你家大师哥吕布罢?以前我瞧不起他,只觉得他是个不知轻重的莽汉,如今却是越来越敬重他。想得当年意气奋发,却命殒下邳,他入世十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