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抢贪官污吏、显贵奸商、江洋大盗的不义之财,但也深知焚林而田、竭泽而渔的道理,只是抽头,绝不赶尽杀绝,多年来从未失手过。可是最后那次,是我们始料未及的。”
叫花头子环视远处的众人,盘腿坐在凳子上,拍拍凳面示意秦靖也坐下来,他心事沉重地接着说下去,“那是二十多年前,宪宗元和八年(813年),也是这个季节。北面的线头子放笼来说,一艘回鹘商船南下经过蒲州,我们决定劫下它的钱财。趁着夜深人静,逆水北上,那晚河上明月高悬,映入河中,虚虚实实,分外好看。我们哪有雅兴欣赏这孟门月夜呀?几条小船,二十几个弟兄,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上了停在岛边的货船。我们是有备而来,却让人家打了个措手不及。这船上的仆役、船夫全是练家子,各个武功不俗,刚一交手就毁了我们三四个弟兄,双方都杀红了眼,这还是我们头一次厮杀得如此血腥。仗着人多和老大的轰天雷,外面的几个高手全让我们结果了。冲进舱去,里面是一位富商打扮的文弱男子,手持障刀怒目相对,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百姓。他汉话说得还算流利,先拿出一堆的稀世珠宝,意求和解。”秦靖提醒道:“不像是正经商人,你们没有问清他的底细吗?”“这么多年的江湖阅历,还看不出里面的蹊跷吗?我大哥问了,可这回鹘人就是一口咬定是去洛阳的买卖人。二哥发现那个回鹘夫人,怀抱个婴儿,身临如此场面却无半点恐惧,她怀里隐约藏着什么东西,便上前去抢。夺过来一看是个精致漆盒,打开发现内有朱漆大印封口的书信。正当我大哥准备打开细看时,那文弱男子像疯了般,吼着回鹘话举刀向我们扑来,我们谁也没有想到他能拼命,多亏老三身手快,金蛇剑一刺给他来了个透心凉,他这就是不想活了。那信打开一看,秦老弟你说怎地?”
秦靖双目紧盯着柳帮主的脸,“写些什么?”
姜宽两手重重地拍着大腿,后悔和愤恨交织在一起,无助地接着说:“就是为了看这一眼,几十条人命啊,我大哥家破人亡,我二哥父母双亡下落不明,我们三个亡命天涯。二十多年了,我隐姓埋名,先是出走渤海国,躲在深山老林里给人家伐木头,这铁桦木板凳就是在那太白山里得到的。后来风声平息,仇家销声匿迹了,等啊等,终于听说宪宗驾崩了,传位给穆宗,又传敬宗,再传给当今皇上,我这才敢潜回老家来。”
秦爷百思不解地问:“柳大哥,能不能告诉我,那信里到底写的是什么?”
“天大的阴谋!我二哥是朔方人,懂得胡文,看完这信,和我大哥秘语后,他们两个连说坏了,这幕后势力实在太强大啦,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没说其中缘由,只是说把天给捅破了,我们商量唯有一个办法,灭口烧船。我二哥见那个妇人生得娇好,本想留下为妾,却被大哥断然拒绝,骂他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惹骚。我们封了舱门点燃了货船,直到它沉没为至。原以为这样就能万事大吉,可没想到不知怎么的?未出百日就走漏了消息,噩耗相继传来,大哥全家被害,就连二哥在朔方的老家也被对方知道了。”柳帮主此时已是泪流满面。
听了这些,秦靖已是完全相信了对方,坦然相告道:“柳帮主,不要过度悲伤,老英雄鲁寻波还在,出事后也已隐居多年了。”他指着逍遥和义方,“那个丫头就是你大哥鲁寻风的孙女,那个孩子使的确实是弹指神功。”
这帮主用手抹了下脸,惊喜地端详着逍遥,从哀怨中挣脱出来欣慰地说:“这是我大哥的孙女,大郎的孩子,太好了!”
秦靖招手让逍遥过来拜见叔公。这一场冲突就此雨过天晴,烟消雾散了,众人相互引荐,柳帮主只说是守业的故旧,谁也没有细问。秦爷这边忙叫摊主重新添酒上菜,真是不打不相识啊,赔礼压惊好不亲近。
柳帮主看着身边的逍遥,越看越喜欢,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忽然想起什么,十分不解地问:“众位,这大灾之年,为何贩粮涉险呢?”
仙芝无奈地回道:“用我兄弟的话说,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帮主还是担忧地看着众人,随手从怀里拔出面绣着一团火的三角锦旗,递给仙芝说:“兄弟,老哥哥也没有多大的本事,凭着多年的江湖交情,你把这面黑旗插在前车上,这鄱阳湖周围的朋友们还是能给我这个薄面的。还有你这粮食不能这样明晃晃地晾着,老二呀,帮他们伪装一下。”
仙芝如获至宝,小心地把旗帜卷起来藏到怀里。秦爷和众人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柳帮主,继续向洪州进发。
车上的伙计们带着一身的疲惫和酸痛在大车的颠簸中渐渐地熟睡了,只有那醒目的三角黑旗迎风招展着,那团金黄的火焰像要跳出这黑暗的囚锢,随风跳动着,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