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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先生说话。一本《新科利器》被刘洪起卷成筒状抓在手里,刘洪起道:“待我均开工夫哇,别急”。孙名亚坐在一旁道:“切不可辜负了光阴,白白地昏迷一世,这八股学问,我虽不通,已近天命之年,连个副车半截子功名也没挣到,但俄观先生的资质,也还居着一步前程”。副车就是副榜,也就是副举人,副举人不能考进士,最大的用处就是不用象秀才那样,年年被县里的教谕来个期终考试,所以副举人要自由些。刘洪起道:“到了这尔立之年,方觉知识渐开,再看这《新科利器》,倒是瞧出些端倪,过去竟似猪油蒙了心,又撞着个误人子弟的老冬烘,读不通,自然读得苦,不愿读,这迂阔书呆子,不可再误两个小的,明日便开发了他”。孙名亚闻言,皱了皱眉,因为古代的所谓师道,要解雇一个老师,是轻易做不得的。

刘洪起将《新科利器》放回案上,扫了最后一眼,叹道:“假我三年,副车可期,却是顾不及了”。孙名亚心道,你一个老童生,这话也托大了些。这时,两个小厮立在门前,一个手里提着蝈蝈笼子,另一个脖子上挂着弹弓。俩小厮,年纪小的那个还留着个鳖尾儿,就是脑后留着一指长的小辫。刘洪起看着两个儿子的光脚丫子,斥道:“又到哪野张哩,脸跟花狗腚样,两个老脏包。赤巴脚,不拉盖子上都是泥,天都到多咱了,冻着了不得请先儿?来与孙先生见礼,往后孙先生教恁们念书”。不拉盖子就是膝盖,先儿就是先生,刘洪起又冲孙名亚道:“我的两个不成器的娇疙瘩,大的十岁了,二的八岁,成天驹龙蹦跳哩光知道玩,说到读书,驽钝得紧,少不得老孙你嘴皮子说得焦黄”。孙名亚道:“学生如今居停异地,还待往家中看看”。刘洪起道:“老孙,不是我不叫你回去,一路不太平,你家中还有何人?回去不过伤心惨目罢了,留下!若是做蒙师屈了才,便随我做一番大事!”。大丫二丫冲孙名亚施了礼,又看着刘洪起。刘洪起起身来到大丫身前,捋起大丫的袖子,见胳膊上被划出一道道血痕,刘洪起道:“捉蝈蝈,叫谷子叶划的。没马唧嘹子了,你改行捅马蜂窝了。我屋里那蚊帐杆子,头子燎得乌黑,是叫你拿去,裹上棉花,燎马蜂窝了,糙蛋虫儿”,马唧嘹子就是知了。大丫抵赖道:“爹,俺是跟十二叔割露水划得”。

刘洪起斥道:“白在这瞎撇,恁唬嗒鬼,恁十二叔都没这勤利”。说到这,刘洪起心中一叹,他记得陈赓大将对小孩很放纵,怎么调皮都没关系,但有一点,绝不许说谎,如果小孩说谎,陈赓会勃然大怒,就这条底线。自已是不是也该有条底线?自已在后世没做过父亲,该如何教育小孩这可是天大的事,一代代王朝的末落都是在接班人的教育上出了问题。他也知道这样数落小孩不好,好孩子是夸出来的,不是骂出来的,但刘洪起体内有股训斥小孩的惯性,有一堆废话为这俩小厮预备着,这堆废话源自被庄士夺了舍的这颗不聪明的大脑。庄士心道,最后一次,把体内这堆废话释放完,以后在教育问题上改弦更张。

刘洪起又斥道:“一对游逛皮,光顾住玩了,摸鱼爬树透精透能,就是念书一搦搦儿精能劲也没有,弯里捂弄,戳戳挤挤哩躲奸溜滑,不沾墨儿,够什么料,养这样的孩儿就篓儿不指收。我苦筋巴力,剜窟打洞,撅腚凹腰哩给恁俩挣家业,指不定我哪天直着脚去了,恁与恁兄弟就等着当倒卧,还不知道今个是个啥情势”。说着,他接过蝈蝈笼子看了看,道:“铁头青,拿去喂鸡”,又看了看笼子,道:“宝塔顶,十二叔给你编的?还是我教他的,唉,你把一半的心思放在念书上,你爹也少劳烦些,”。大丫只道,爹,俺要学拳。刘洪起哼了一声。孙名亚只是微笑不语,二丫站在一旁,这时,打门外忽地飞进来一只小鸟,绕着二丫乱飞乱啄。

刘洪起见之,神色徒变,冲二丫怒道:“怪羔儿,又掏鸟蛋了?恁给我记着,坏人可杀,小虫儿无辜,再掏鸟蛋,一顿结果了你!”。说罢,拉过二丫,冲二丫屁股重重一掌,将二丫打得咧嘴欲哭。孙名亚连忙上前劝阻,道:“是只气死鸟,养不住,蛋蛋不煮着吃了留着作甚”。刘洪起对二丫教训道:“我从信阳一路过来,多少人家破人亡,你掏鸟蛋,可想过,有一天杆子将你掏了去,恁娘咋活?小虫儿就没有娘?二郎寨的侯鹭鸶就是掏人家鸟蛋的鳖孙,恁跟他学?”。小虫儿便是小鸟,是河南土话。刘洪起又道:“黑价到我屋来,我与恁俩讲古,讲讲流贼杆子干的坏事”。两个小厮一听父亲要讲古,就象后世,村里通知晚上要放电影一样兴奋,兴致顿时高涨起来。

这时,刘洪起冲大丫斥道:“小厮这等作怪,指甲也不铰铰,留着好挖人,个熊货,不是好黄子”。二丫在一旁吃吃笑了起来。刘洪起道:“二丫,考考恁,玉不琢,不成器,后面咋念?”。二丫摸了摸头,一指大丫,道:“俺都叫他替俺记着哩”。孙名亚在一旁闻言大笑。刘洪起哼了一声,道:“再考考恁们,一斤铁,一斤棉花,哪个重?”。二丫道,铁重。刘洪起道:“白搭,少秤没星地随你娘”。大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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