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渔那三寸不烂之舌生生气得气血翻腾难止。
他沉默着盯着帷幔下那张精致漂亮的俏脸许久,忽然轻声一笑,澹色道:
“方三小姐,你真的是让本君愈发的看不透了呢。”
方歌渔不以为然地低睨了他一眼,“虽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是个道理,但牧仙君为了事事装逼装深沉,什么怒气都要装的若无其事。
这装多了忍多了,难免容易便秘痔疮,可要本小姐介绍几位十方城内有名的花娘子,来让牧仙君败败火?”
牧云夜眼角一抽,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阴郁之色隐隐又要浮现。
他深吸一口气,强颜笑道:“三小姐好意,本君心领了。”
方歌渔抬起下巴:“仙君走好不送。”
这头出师不利的牧云夜没有在方歌渔嘴下讨得了半点便宜。
祭台之上的百里羽也是在嬴姬百里安母子二人联手作秀下,给气得仓惶愤愤御剑而去。
怕是再多待片刻,都要生出心魔,自困一生。
给闹了这么一出,原本可以连开三日的海神祭,生生举办了半日,就不欢而散。
众人离散而去,祭台不远处的独角兽亦是无人驱使,自己迈着蹄子,消失在了大雾之中。
回到楼塔之上,无人时分,嬴姬再也忍不住,两只手一左一右分别捏起百里安的脸颊。
她好似头一天认识自己的儿子,无不惊奇道:“这还是我家小安吗?你居然会连同阿娘一起欺负你父亲?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坐在楼台间的尹白霜饮着手里头的泥儿酒,目光含笑,嘴上却是故作鄙夷:
“什么女帝家的小情人,也亏得娘娘你说得出口,不过百里羽那鼻子都快要气歪的模样,属实有趣得紧。”
百里安脑袋往后一偏,躲开了嬴姬的揉捏,面上神情却是澹澹的,也未接过嬴姬的打趣之言。
他从乾坤囊内取出绷带伤药,托起嬴姬受伤的那只手腕,将药粉撒上去,动作轻柔地层层缠绕包裹。
尹白霜何等眼力见,她将手里的酒葫芦往腿边一放,两手托腮道:
“我算是瞧出来了,那百里羽虽是气得不轻,可论心里的火气,小安却是尤胜之。”
听了此话,嬴姬面上一怔,眼底的玩笑之意也不由收敛了起来,心头旋即生出了几分按耐不住的温暖感动。
她抬手捏了捏百里安的鼻子,如墨漂亮的凤眸里有着浅浅笑意,如泉水般清冽。
“有些事情,早在两百年前便以看开知晓,在百里羽的心中心怀大义,为了天下苍生而顾全大局的事又岂止一次?
若他是个会疼人的性子,又怎会任由我出走白驼山?阿娘我都不受困于此了,你这孩子又何必自陷苦闷?”
百里安垂了眼,沉沉的眼睫投下扇形的阴影轮廓,将那眼底粼粼波光遮掩,声音轻澹得几乎微不可闻。
“我只是有些生气……”
嬴姬轻嗯了一声,笑道:“阿娘知晓小安此刻是何想法,正如当年天盛宗那少宗主蛮横霸道,主动挑衅,百里羽下令惩戒的却是我的孩子,当是要生气的。”
“还有些失望……”
嬴姬笑容清浅:“你这副闹别扭的模样,可不仅仅只是有些生气失望呢。”
百里安抬起那双温湿乌黑的眼睛,眼眸深处有着一丝隐晦的低回惆怅。
“今日见到父亲出手救护娘亲,那般放低姿态,我原是……原是紧张之余又还是期盼高兴的。
在我儿时的记忆之中,阿娘与爹爹是极少和悦共处同行的。
我知晓他性傲孤高,从不愿向旁人低头,哪怕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今日瞧着他那般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模样,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我便觉着他其实是有些后悔,后悔曾经那般冷硬生疏,期盼着他自此以后能对阿娘好些,再好一些,好到娘亲比他心目中的天下,比天玺剑宗还要重要。
可是,我瞧着他在面对金仙丰虚挑衅的时候,居然按住了手中的剑。
尽管他面上看起来是那般生气愤怒,可剑就那样压在鞘中。
他顾念这个,顾念那个的同时到了最后特别轻易的放下那个人就只能是阿娘了。
阿娘陪伴在爹爹身边这么多年,类似这样的事怕必不少见,当时阿娘的心情又该是怎般难过,我想都不敢想。”
百里安乌黑清澈的眼眸笼上了薄薄的一层烟雾,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好似卸去了心头一个极为沉重的执念与包袱:
“真是奇怪,原本幼年之时,那个飞去中幽将阿娘接回天玺剑宗同父亲共享天伦喜乐的愿望,到底是弄丢不见了……”
旋即他又低低地发笑:“怎么?就只需他金屋藏娇同那长公主不清不楚来膈应娘亲。
就不许娘亲也气他一气?不然好似就他极受女子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