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书籍,车厢内壁悬有众多清供壁瓶,各插一枝花。
她离着陈平安一行人还有十多丈距离,停步问道:“仙师们是循迹寻宝而来?”
没有用那“夺宝”一说。
山中修士,一贯以道抑尊,傲视山下轻王侯。
而她作为一尊府君山神,算是半个官场中人,何况车驾出了本国边境,落在这大梁国境内,她就等于离开了自家山水辖境,修为境界都会大打折扣。
陈平安抱拳道:“见过府君娘娘,我们只是路过。”
不是建造祠庙之外还能开辟府邸的大山神,出门没资格拥有那份排场。
如今大泉王朝境内金璜山神府,还有松针湖水君府,就是如此,类似金丹地仙的开峰。
至于埋河水府升为碧游宫后,在山的金玉谱牒就要更高一筹,作为一位水神娘娘,已经无需讲究那个“山神不下水,水神不山”的山水忌讳,她甚至可以大摇大摆去一国五岳山头做客了。
听对方说只是路过,这位山神娘娘当然不信,这份百年不遇的仙家机缘,谁见了不心动?
她其实当下也不知如何处置这拨面生的外乡仙师,如果能够从眼前修士和大梁国护国真人手中,取得那件“地宝”,带去自家山神府,然后好好栽培那棵已经开窍的灵芝,互惠互利,双方皆有大道裨益,再聘请那位即将炼形成功的小虬当客卿,那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只是现在看来,悬。
陈平安瞬间察觉到山神祠门口那边的异样气机,有些好奇和疑惑,看了眼身边的小陌。
裴钱亦然,只不过她第一时间是转头望向自己的师父。
她再用眼角余光瞥了眼一旁的曹晴朗,这个曹木头,还能如何,呵,一位马就能结金丹的龙门境大修士,当木头杵在原地呗。
“方才我想要出剑救人,只是那个紫衣道士,有意无意,在被偷袭之前,看了我一眼。”
小陌立即以心声解释道:“出手偷袭此人的,是个玉璞境的妖族修士,来自蛮荒天下那边无疑了。”
陈平安笑了笑,点头说道:“与一个‘金丹’修士借得皮囊,更能隐匿身份,再白捡一个护国真人的身份,彻底改头换面,得以抛头露面,算是一举两得。”
裴钱有些迷糊,聚音成线问道:“师父,那这份异象?那个妖族修士,为何不早点出手?还有那位护国真人,任由妖族鸠占鹊巢,图个什么?”
陈平安解释道:“那妖族修士,做了个有意为之的障眼法,如果不是碰到那个道门中的世外高人,就真心不是什么画蛇添足的举动了,如今桐叶洲各方势力,由三座书院领衔,明里暗里,都在仔细‘搜山’,以免有漏网之鱼,最少也要保证没有任何一位五境妖族隐匿在某地。打个比方好了,一艘山剑舟,飞剑如雨落大地,地面的人,如果无法力敌飞剑,然后只是四处躲避,还是会很危险,那么最简单又有效的自保方法,就是找个飞剑砸地的坑中躲好。不管那座山头的小虬和灵芝,各自下场如何,最终落入谁手,等到那份祥瑞气象消散,山中灵气荡然一空,成为一处下五境练气士都瞧不眼的贫瘠之地,以后就注定再不会有人关注此山了。由此可见,这头玉璞境妖族,还是花了点心思的,可惜遇到了那位‘金丹’境的道士,弄巧成拙了。不出意外的话,那位擅长藏拙的护国真人,一开始就是奔着它来的。”
现在的陈平安,怕就怕那个身份不明的紫衣道士,醉翁之意不在酒,与吴霜降当初在夜航船差不多,一个算卦的,凭借卦象演化和大道推衍,早就在那边守株待兔了,然后就等着自己路过此地,再去山中“管闲事”。
只是陈平安也没能相通其中一个关节,如果真想算计自己,何必以眼神事先提醒小陌?即便对方看出了小陌不好招惹,转变主意,暂时准备井水不犯河水,大可以直接下山撤退,不然就随便找个法子,吓退那个伺机而动的玉璞境妖族修士,怎么都比现在“装死”来得稳妥。
远处那份山神庙门口的气机涟漪,稍纵即逝,那位府君娘娘甚至完全没有察觉丝毫。
小陌有些愧疚。
是自己的失误,竟然未能看穿那个紫衣道人的境界高低。
陈平安笑着安慰道:“不用自责,怪异人事多了去,咱们不差这一桩。有些意外,假若躲不过,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小陌点点头。
其实比言语更安慰人心的,是自家公子先前出乎本能的那个眼神。
事出突然,不是震惊,埋怨,责问,而是好奇,信任,放心。
陈平安微皱眉头,犹豫了一下,很快展颜笑道:“既然这位大梁国的东道主,都开门迎客了,咱们好像就没理由过门不入,走,瞧瞧去。”
祠庙门口,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眯起眼,打量起地那具尸体,确定并无半点纰漏后,用略显蹩脚的桐叶洲雅言开口笑道:“好家伙,方才说话口气比天大,差点没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