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居正没有反应,刚要继续说话,却见张居正把茶碗放下了,又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顺义王气哼哼的坐下,仍瞪着眼睛,要看看张居正如何说。他此际已经抱着决死之心,早把进入京师时夹着尾巴做人的做派都收了,如同换了个人一般,脸上横肉绽出,杀气四溢。
张居正如若未见,微笑道:“报纸上说的,不过是小民之言,朝廷焉能不知金国减丁之法伤天害理?仁义之邦,也不能行此非义之事若朝廷有心如此,今日皇上又何必召见王爷你。”
顺义王听了,那脸色又和缓过来些,眼中的凶光随即隐去。他身体放松了些,知道张居正还有后话,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
张居正又道:“王爷,你可知今日寰宇之情状?”未等顺义王回答,即指示身边中书道:“将帷幔拉开,让王爷看看那坤與万国全图!”
身边伺候的政事堂中书闻言,将张居正大案侧后方的绿色帷幔拉开,露出了寰宇地图。张居正起身招手道:“王爷,你过来看看。”
待顺义王起身跟他走到地图下方,张居正拿起中书递给他的一根光滑笔直的木棍在上面一指道:“王爷请看这是我朝所居之地,皇家格物院地理所称之为中洲。”
顺义王揉揉眼睛,指着地图中间部分整齐排列的一排如同小麻将的图案道:“这是边墙?”张居正道:“正是。此处这小圆圈儿,就是归化城,乃王爷所来之处。”
顺义王先是喃喃道:“原来归化城离京师这般近。”顿一顿又道:“不近了,也有千里远,这图上显得近。”张居正哈哈一笑,竖起大拇指道:“王爷聪慧。归化城墙离京师城墙共八百七十五里,在图上一比,不过三指宽的距离。”
张居正随口报出的准确数字,信息量极大,让顺义王心里咯噔一下翻了个个儿,心中又暗自悚惧起来。
张居正将木棍指向地图北方上面道:“王爷请看此山此乃北狄山脉,中国之人罕至,听说其南北纵横四千余里,其西为欧罗巴洲,其东为中洲,欧罗巴人称北狄山脉为乌拉尔山脉。”
顺义王瞠目结舌,万想不到草原北部竟然有如斯广袤之地。张居正见他愣神,笑笑道:“王爷刚才所说孛儿只斤家族未必只出一个成吉思汗,却不知孛儿只斤家族昔日所占之地有多大”
用木棍又往西指道:“当年拔都的军队利用曼谷歹战法和回回炮一直西征,直接打过了北狄之山,又打进了欧罗巴大陆。你应该也听说了,京师来了些西夷之人,他们就是欧罗巴人。昔日这些地,都是孛儿只斤家的。”
张居正一边说,一边用木棍在地图上划了一个令顺义王目瞪口呆的大圈,令他血脉偾张的同时,也有些羞愧无地仿佛自己玷污了黄金家族的血脉一般。
张居正见他激动,冷笑道:“所谓胡人无百年运,文教昌明之地,用马鞭是统治不了的。昔日定鼎中原的大元被我朝太祖连根拔起,成祖又几征草原,昔日两千万里的大元,还有金帐汗国,如今安在?”
顺义王面红耳赤,躬身低声道:“特穆尔虽然敬仰成吉思汗的功业,却并无成王成祖的野心,如今能有一处水草丰美之地牧马求生,于愿已足。”
张居正继续冷笑道:“如今我朝汉人,万历九年时共有一万万六千七百万,草原各部如今有多少人啊?有没有汉人零头多啊?新军更兼有火器之利,骑射可以当之乎?”
顺义王听了通译的话,满头大汗,低声道:“是,是。我族之存续,在于天可汗一念之仁。臣等万万不敢有非分之想。”
张居正见他彻底老实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他接过身边中书递过的茶杯喝了口水,用木棍在地图上用力一敲,图穷匕见道:“皇上以为,北狄之山以东至北山外海,北面直至北冥之海,都应属于中华固有之地。”
“因此,皇上明年要在热河大会蒙古诸部,分封诸王,划分草场,并组建汉蒙联军,北征拿下这片比中国还要大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