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国夏只能这么想了,如此一来,至少在滞后的赵兵赶上来前,齐军对赵军是有人数优势的。
虽然决定了要打,但怎么打还是个问题。作为一个头脑清晰的齐将,国夏心里很清楚,论军阵之坚,兵道之诡,他是远远比不上有长矛方阵和轻骑兵的赵无恤的,所以只能以齐人之长,攻敌人之短。
齐军的长处是什么?在国夏想来,一是战车,二是弓箭,尤其是战车,他手头至少有八九百乘,都是上好的戎车!
“车者,军之羽翼也,所以陷坚陈,破强敌,遮走北也,败步骑,当用战车!”
也有被赵氏骑兵祸害惨的公子阳生提出异议,赵军中有大量轻骑,战车恐怕不能敌骑兵。
国夏却有点不信邪,这几年间,赵氏骑兵虽然名声响亮,几乎战而不胜,但就国夏所知,他们并没有在大的会战里正面击败战车的经历。宋之乱里的孟诸之战,郑军的鱼丽之阵被赵氏打得满地找牙,可那靠的主要是步卒方阵和弩箭。
所以国夏很希望自己的战车在赵军刚到立足未稳时一口气冲锋出去,挫挫赵无恤的锐气,再将他们击退。
齐国战车的置吏之法,以五车有一个车长,十车有一个车吏,五十车有一车率,百车有一车将,国夏便点了九名大夫或公孙去担任车将。一时间,国夏的中军处令旗招展,各师得令后,开始将各自所统属的战车集中起来。
然而或许是国夏这一举动的意图太过明显,也许是对面的赵无恤也知道己方和齐军的优势所在,赵军那边在齐人出手前,便有了应对举措……
……
赵军中的确平白蒸发了近一万人,但那些人做什么用途去了,赵无恤和主要将吏心知肚明,为了最终的胜利,他完全愿意承担以两万部队攻三万五千人的风险。
赵无恤有许多斥候,国夏也有派斥候出来,虽然大部分都被轻骑剿杀,可还是有几个漏网之鱼跑了回去。所以国夏已知赵无恤追上来了,他原本是准备渡河,这会儿匆匆地烧毁了浮桥,改成在河边背水列阵备战。
无恤便传下令去,命穆夏、田贲诸将各自陈列本部,做好进攻的准备。他则在河岸高处骑马远望,观看齐人的军阵。
“子僖觉得,齐阵如何?”赵无恤考校似地问了在拖延齐人过程中智谋大放异彩的石乞。
石乞话不多,他观望片刻便扬鞭指点,对赵无恤说道:“小人以前只是个楚军小吏,不太懂战阵,但也能看得出,齐军正在集中战车,战车恐怕就是齐将最为仰仗的东西。”
赵无恤点头赞同,说道:“不错,敌之军阵,战车最坚。”
如此数量的战车对己方还是能造成威胁的,他的突骑数量不多,多数还是骑射和骚扰用的弓骑兵,数万大军交战,战线能拉开数里,若交战后齐人的千乘战车集中冲击一处,也是有可能被连破数座军阵的,不可不防。于是赵无恤偏头寻找道:“子有何在?”
“仆臣在此。”冉求从身后冒了出来,和石乞一样,他也因为果断带着曲阜鲁人出击得到了赵无恤褒奖,与田贲、石乞并列首功,而虞喜、樊迟居次功,他们这追击数百里的五人还被戏称为赵氏“五犬”,意为赵无恤乃猎手,五人则是助猎人寻敌、滞敌的猎狗。
“子有镇守鲁邦,你觉得呢?”
与齐人交战多次的冉求靠近建议道:“将军离开鲁国前曾交代过我,齐人乃鲁之大敌,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求查遍国史里对齐军战法的记载,结合与齐人多次交战的经验,方知齐人无论哪个将帅,惯用的战法一贯是技击、强弓和战车同时使用。我看那国夏的战法,应该是想将强弓布于两旁,射我左右,车兵再冲击我左右,技击也乘机攻入,造成我两翼大乱。“
“无论如何,齐人的战法核心都是战车啊……”赵无恤笑了笑,心中有了主意。
“既然如此,让齐人这优势用不了不就行了?”
他当即下令道:“挥旗,让虞喜持续袭扰,而我大军开始靠拢,从行军队列变为作战队列,进入敌前两里后也不要停,一直前进,前进,直到进入半里外方能停止!”
……
“国子,赵军没有停下!”
正在指挥大军集中战车,准备与敌人交战的国夏闻言一惊,回一看赵军动作,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他随即自嘲地笑道:“也是,赵无恤并不打算与我堂堂正正摆阵会战,他想学鄢陵之战里的楚军,趁我军仓促回头,便突然迫近我军营垒布阵,如此一来,后有大河,前有敌军,战车便施展不开了……”
齐军的车战之法自成一套体系,不同于郑国人的步车协同“鱼丽之阵”,齐人喜欢把战车集中使用,其中以五车为列,相去四十步,左右十步,队间六十步,这是遇到较弱敌人时的战法,战车阵列较松散。至于遇到强敌的险战之法,战车便以十车为聚,二十车为屯,前后相去二十步,左右六步,队间三十六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