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花厅桌上两碗汤饼,一碟五香肉脯,一盘腌竹笋,看似简单的早餐,氛围却不简单。
郗遐之前从荆州带回来几坛腌竹笋,因裴頠喜食笋,郗遐特意将那盘腌笋移至他跟前。
裴頠仅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而郗遐一改往日放纵不拘,恭敬的坐在那里,很安静,面前的汤饼未动。
“你是在应府玩够了,想着跑来我这里闲逛。”
“昨晚有个毛贼潜入应府,看来吴房夜里的治安不太好,我是担心有人会惊扰到您—”
“发生这样的事,只是一个毛贼这么简单?”
裴頠语气冷淡道:“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为而不争,难道你连这些也都一并还给国子学的夫子了吗?”
裴頠已经知晓郗遐与卢藻共同草拟劣币整治方案一事,他认为郗遐此举有些冒进和急躁,推行这样的政令必然会得罪许多高门权贵,郗遐刚到吴房就遇上刺客,责问郗遐的同时不免还有些为他担心。
“我还记得逸民先生说过不争而争才是大争,所谓不争其实就是对底层众生的降维打击,我不会为那些无关痛痒的琐事去争,若决心要争,一定会做好前期的预判,以卢藻为首的冀州派主导整治劣币,就是让冀州和豫州两地大族之间的矛盾成为主要矛盾,让他们内耗,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朝廷必然会蒙受损失,当陛下和皇后看出谁是争权的谁是做实事的,自然就众望所归了,这个时候才能建立真正的威信,否则一登上权台,就会促使他们最先结成联盟,自己就可能成为第一个牺牲品。”
裴頠听后揉了揉额头,慢慢道:“你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郗家,还为了给兖州士子更多入洛求职的机会。”
郗遐泰然说道:“我只是尽力去做事,其余的顺其自然就好。”
裴頠轻叹一声道:“年轻时做出太出格的事,有可能日后会后悔莫及。”
郗遐沉吟片刻,淡定而从容地说道:“死亡有时候很远,有时候又很近,既然不可避免,不如放在那里才有趣,人生的终点是明确的,那么我何不让自己的人生更有意义一些?按照别人眼光中的东西去活着,又岂能活出精彩?”
裴頠摇了摇头:“这世上千篇一律的东西有很多,你想独具一格,可没人帮你负重前行,在度支部的举步维艰还没让你学会妥协吗?”
郗遐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我在度支部时间短,虽然难行,但也多少能做些有意义的事,有人想让我离开,我却偏偏要在那里争得一席之地,因为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认输的人。”
“我看是你自己想暂时离开度支部一段时间,狩猎场上所发生的事反倒帮了你,可是我要提醒你,尚书台那些人不会轻易忘记你的存在,只有让自己站到一定的高度,才可能做到干净如始,你可明白?”
裴頠一语道破郗遐的心思,郗遐被停职是他提前计划好的,为了远离度支部那滩浑水,不料那些人把他的叔公郗隆也算计在内了,郗遐只能只身前来汝南寻找转机。
郗遐回道:“季钰谨记先生教诲。”
裴頠沉默片刻,又问道:“张司空近来身体可好?”
郗遐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说道:“逸民先生应该比我更了解他的近况,又何须再问我?”
裴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望着眼前这个满脸自信和淡然的年轻人,知道他选择这个时候来汝南,定是深思之后才做的决定,当然背后也少不了张华的推动。
“六叔,昨天不是说好要一起去外面吃早饭的吗?”
这时怀抱雪貂的白袍少年快步走进来,周思成跟在她身后,她直接坐到裴頠身边,就像没看到郗遐似的。
少年歪头微微一笑:“六叔说话不算话,该不该罚?”
郗遐听出雨轻这话的弦外之音,昨日他派小厮给雨轻带话,说自己会过来看她,结果与和忱赏桂子林,没能如约而至。
郗遐赔笑道:“该罚的人是我,今日我来的不巧了。”
雨轻不愿理睬他,低头抚摸着大白,小声自语道:“明明是他昨晚喝得太尽兴,今早找我们醒酒来了。”
尽管雨轻如此调侃,郗遐依旧送给她一个温暖、阳光灿烂的笑容。
裴頠望着他们笑了笑,便起身走开了。
郗遐眯眼微笑道:“雨轻,我请你吃饭如何?”
雨轻不满道:“这样未免罚的太轻了。”
郗遐声音变得柔和:“那么你想如何罚我呢?”
雨轻不答,周思成却挨近她附耳低语几句。
雨轻目光明亮,像个孩童般憨憨笑道:“罚你解一残局。”
郗遐听后笑得肆意张扬,转而盯向周思成道:“陆家养的门客中居然也有喜欢多嘴多舌的人,莫不是陆玩突然改了性情?”
周思成十分谦卑地说道:“薄纶善对弈,他家旧宅留下两个残局,在下百思不得其解,还请郗家郎君赐教。”
郗遐点点头,又笑道:“经过谯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