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田一木,对吧?山坳村的,你爹叫田有根对吧?你都这么大了,今年应该有二十了吧?”
他的声音犹如洪钟,要是再大点声都可以震落屋顶上的瓦片。说完后他盯着田一木上下打量。
田一木顿时感到非常不可思议:这个人竟然认识自己,而且好像对自己的家庭都了解。
“师父,您认得我爹?我们应该从来没有见过面吧?您咋知道是我?”田一木无比好奇地问道。
他发现眼前这个“僧人”足足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竟然还是双眼皮,眼睛很有神采,这应该是他身上最大的亮点了。
“你爹田有根嘛......不说他了。至于说你我素未谋面,那倒未必。你是见过我的,只是你那时候还小,刚满月,我刚好去你家化缘,你当时又哭又闹的,见到我立马就不哭了。你母亲就说你和我有缘,请我给你取个名字——所以你‘一木’的名字还是我给取的呢。”那“僧人”笑眯眯地对着田一木说道。
田一木呆懵了,从未听母亲讲过这事,马上又问道:“那请问师父,您都二十年没有见到我了,怎么一下子就认出我来呢?”
“呵呵!”那“僧人”笑道:“能认得就是认得,认不得就认不得,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小时候头顶上有一颗痣,现在那痣还在呢。”
“我长着头发您都能看见我头顶上的痣?”
田一木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摸了摸自己的头。说实话他都不知道自己头顶上有痣,父母没有告诉过他,刘山竹也没有告诉过他,连剃头的师傅也没有告诉他,他自己又根本看不见。
“能看见就一定能看见。你不要问我怎么看见的,我就是能看见。呵呵!当年就是因为你头顶上的这颗痣,我便觉得你和我佛有善缘。天道轮回,你上辈子定是我佛门中人,那颗痣,就是你上辈子留下的戒疤了。”那“僧人”依旧笑眯眯的说道。
田一木听了很有些不以为然,感觉这和尚满嘴云雾。
他不信佛,但不排斥,他也知道真正的佛教和迷信完全是两回事,但现在很多寺庙和信徒却把佛教和迷信混为一体了。至于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和尚,他不想去探究,也无法探究,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眼前这个和尚(应该是真的出家人)怎么能一下子就认出了自己?这个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那师父,怎么称呼您……请问您法号是……?”田一木又问道。
“法号?”那和尚用肥厚的手指挠了挠头,“很久都没人喊我法号了,我都忘记了。不过,认识我的人都叫我‘一斤和尚’——就是一斤两斤的一斤,你也可以这样叫我。你叫‘一木’,我叫‘一斤’,有缘!呵呵!”
“一斤?为啥这么叫你啊?”
“哈哈哈哈!因为我能喝一斤酒。哈哈!”
那“一斤和尚”哈哈大笑起来,吓得黑猴赶紧躲到田一木身后去了。
“您还喝酒,那还吃肉吧?不是说和尚都不能喝酒吃肉的呢?”
田一木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酒肉和尚。
一斤和尚没有马上回答田一木的话,转身进屋里往灶里丢了几根细树枝后,又拍了拍手走过来对田一木说道:“我喝酒,但不吃肉。酒是粮食做的,不算是‘荤’了。呵呵!但我原来吃过肉,那是二三十年前没有粮食吃的时候,我在山里抓过野兔吃,不然我会饿死......人死为羊,羊死为人,出家人不能杀生,但我先得生。”
田一木现在觉得这一斤和尚有点意思了,虽然对他不是很了解,但能让人很快亲切起来。一些顾虑逐渐消去,一些没弄明白的也懒得去想了。
天色暗了下来,田一木想今晚借宿在这里,正要开口说话,没想到一斤和尚先说道:“你今晚就住这里,晚上我们好好聊聊——马上可以吃饭了,没有灯,我们得早点吃。我过去看看好了没有。”说完他转身一晃一摆地走进屋里。
田一木感觉有点凉意,把衬衣从腰里解下来穿在身上。
黑猴在四处转悠了,东闻闻西嗅嗅,对此地好像很感兴趣。
不一会就听到一斤和尚在屋里喊道:“进来吧,可以吃了。”
田一木走进那间幽暗的小屋,屋里几乎没什么器具。一张小桌放在中间,桌面很破旧,木板的连接处有较大的缝隙,其中一条桌腿下用小石块垫着。一个小木凳子摆在桌边,只有三条半腿。对于木匠学徒田一木来说,看到这样破瘸的桌子板凳,他就有一股想立马修补好的冲动。靠门口处是个矮灶台,说是灶台其实就是几个石块垒起来的,上面架个锈迹斑斑的铁锅,半个葫芦做的水瓢反扣在锅盖上,不知道锅里面煮着什么,热气腾腾的。灶里的明火熄灭了,但还有一堆红彤彤未烧过的树枝,让这个小屋里有些闷热。灶台边上有一只缺了口的塑料水桶,盛有大半桶水,那水也不清澈,上面沾了一层薄薄的灰烬。屋子的另一角落里放了一张不大的床——垒起来的石块上铺着厚竹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