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莫斯科五个月了,还有一个星期就是1992年了。
一大早,傅松就站在落地窗户前望着外面发呆。
莫斯科的冬天,大街上冷冷清清,但他却知道,今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他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或许,这是对一个帝国最好的送行方式。
车队行驶在莫斯科的大街小巷,傅松坐在车上一句话不说,只是冷漠地看着窗外。
在一张张脸上,傅松看到了饥饿、寒冷、痛苦、悲伤,更多的是迷惘和麻木。
路过一个食品店时,他看到一个正在排队的老妇人倚着墙哭泣,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只是因为她没买到食物——食品店挂出了“今日售罄”的牌子。
一个少女正在街角拉着小提琴,她的脚下放着琴盒还有一个锈迹斑斑的罐头盒子。
车窗是关着的,密封性和隔音效果都很好,傅松虽然听不到琴声,但少女脸上的哀婉却让他心悸,忍不住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隙。
一阵凄美的琴声传入耳中,缠绵悱恻,如泣如诉,他自觉铁石心肠,此时却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停车。”
随着傅松一声低喝,车队在街角戛然而止。
傅松静静地倾听,直到哀婉的琴声停止,扭头一看,娜嘉已是泪流满面。
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问:“这是什么曲子?”
娜嘉抽泣道:“先生,这是舒伯特的《天鹅之歌》,相传天鹅垂死前一改平日聒噪的叫声,唱出优美的哀歌……。”
少女看到停在路旁的轿车,来不及喘口气,又卖力地演奏起来。
“柴可夫斯基的《忧郁小夜曲》。”不等傅松发问,娜嘉主动解释道,“先生,我想留下点钱。”
傅松摸遍全身,尴尬道:“我好像没带钱包。”
“我这里有。”娜嘉从大衣里掏出一个女士钱包,里面都是些零钱,有卢布,也有傅松打猎那天给她的美元小费。
曲终,少女眼巴巴地望着车窗,突然她看到一只雪白的手从窗户上递出一把零钱,忙不迭地跑上前一把抓在手里,往车里瞥了一眼,连连地鞠躬:“谢谢夫人,谢谢先生。”
车队重新出发,娜嘉羞涩地看了看傅松,傅松知道她为什么脸红,微微一笑:“再过两年,我们生个孩子。”
“先生!”娜嘉又羞又激动,一头扎进他怀里,“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生!”
傅松一双手在她身上抚摸着,还别说,她虽然刚满十八岁,但该大的地方都不小,老毛子女人确实够味……
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傅松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快到饭点时路过一个集市上,发现集市上有不少东方面孔,于是连忙喊停。
走在集市上,傅松突然有一种回到了八十年代初国内的感觉。
来自国内的小商贩们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吵架声,叫骂声,咳嗽声,吐痰声,不绝于耳。
安保人员们化身为净街虎,将傅松和娜嘉紧紧围在中间,一边驱赶路人,一边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苏联以前是没有这种集市的,娜嘉一双眼睛好奇地四下打量着,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先生,那件羽绒服很漂亮。”
傅松顺着娜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一件挂起来的纯白色长身羽绒服,笑道:“喜欢就买下来。”
摊主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正用中式俄语连比带划跟一个老毛子女人讨价还价,老毛子女人可能嫌太贵,一脸遗憾地摇头离开。
傅松示意克莱斯他们离远点,上前问道:“这个多少钱?”
小贩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老大,开口一股纯正的胶东腔:“啊,恁(你)四(是)宗(中)国印(人)?”
傅松顿时大笑起来,“恁(你)哪嘞(里)地(的)?说不定怎(咱)两个害(还)四(是)劳(老)乡嘞。”
“俺高密嘞。”
“沐城地(的)。”
“哎呀!”小贩猛地一拍大腿,“害真四劳乡儿!”
人生有四大喜,他乡遇故知排第二,时隔将近半年,在万里之外的莫斯科听到了乡音,傅松高兴坏了,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小马扎,在污水横流的路牙子旁坐下,旁若无人地跟对方唠起来。
“俺叫李松寿,恁嘞?”
“哈哈,傅松,都有个松字。”
“哎呀,怎地怎(这)么巧!”
傅松递给他一根烟,李松寿接过后啧啧道:“大宗(中)花(华),稀罕物儿。”
点上烟,傅松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掰(bei)完苞米就来嘞,哎呀妈呀,火车上印(人)三(山)印(人)海,老鼻挤了,都没地方尿尿。我歹(吃)了一道方便面,嘴上都起火燎泡儿了……。”
可能好不容易碰到个能说上话的人,李松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哎呀妈呀,莫斯科锋冷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