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杨巧兰就把傅松喊起来了,催他去乡里赶集。
乡里每逢四九赶大集,正月十四这天是年后的第一个大集,加上明天是上坟的日子,十里八乡的人都在这天来集上买上坟用的东西。
傅松开着傅冬那辆212,路上碰到跟他们一样起大早去赶集的村民,离乡里还有一半路程,小小的吉普车里已经坐满了人。
每个搭车的人都会说:“再往里挤挤,天冷,挤挤暖和。”
也不知道谁放了个闷屁,差点把傅松给熏晕。
到乡里时,太阳刚刚露头,但集市上已经人山人海,吉普车寸步难行,看到旁边就是乡卫生院,傅松直接将车开进了大院。
车刚停稳,傅松就跳了下来,连忙点了根烟,这一路开得心惊肉跳的,手心里都是汗。
等车里的人都下来后,一数人头,加上他这个司机,居然有9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塞下这么多人的。
早上没吃早饭,为了就是来集上喝羊肉汤,哥俩每人一大瓷碗羊肉汤,又要了两斤油条,大冷天里吃得满头大汗。
吃饱喝足,两人随着熙攘的人流慢慢往前挪动着,周围人喊牲畜叫,闹腾得不行。
买齐东西回到卫生院时,已经十点多了,正要上车,突然看到大院门口走进来一个人,胳膊上挂着手提袋,连忙走上前招呼道:“老同学,过年好啊。”
汪静被他吓了一跳,抬起头见是傅松,不禁抱怨道:“让你吓死了!”
傅松见她左眼角有些青肿,还带着点血丝,问:“你眼睛咋了?”
汪静连忙用手遮住左眼,道:“不小心撞门框上了,没事儿,过两天就好了。”
“没事儿就好,下次小心点,撞坏眼睛怎么办。”傅松知道这种伤肯定不是撞的,但既然她不愿说,他也不好追着问。
汪静笑道:“就你事儿多,你今年在这边过的年?”
傅松道:“不然呢?连续两年没回来过年了,再不回来,我娘能把我唠叨死。”
汪静道:“听说你生了个儿子,恭喜了啊。”
傅松道:“有啥喜的,其实我更想要个闺女。”
汪静撇嘴道:“得了便宜还卖乖,得,不跟你扯了,再不回去要挨领导骂了。”
上车后,傅冬道:“你这个同学命够苦的。”
傅松疑惑道:“她怎么了?”
傅冬回头看了一眼,直到汪静走远了,这才小声道:“她男人在外面有人了,去年秋天被她捉奸在床。”
傅松惊讶道:“还有这事儿?你咋知道?”
“哼哼,我知道的事儿多了去了。她男人是出了名的好吃懒做,喝点猫尿还打女人,多亏了有个好爹,否则你同学当年肯定不会嫁给那种人。”
“那她离了吗?”
“哪能呢!她公公是粮站站长,也是要面子的人。”
粮站,在80、90年代以前很普遍,几乎乡级以上的行政区都有一个,它跟供销社、食品站一样,都属于国营单位。那时的粮站不同于现在的商店,它是公粮的收购和发放所,百姓凭粮食供应簿或者粮票购买粮食。
在粮站工作是很吃香的职业,交粮的农民还要拍粮站工作人员的马屁,要是他说不好的话,就得拉回去再晒几天再过来。而乡镇的粮站站长,更是普通老百姓眼中的大人物,有时候连乡长都不吊,因为粮站跟地方政府是两条线,粮站的上级是县粮食局,乡里对粮站没有管辖权。
直到新世纪初,粮站才开始走向没落,等到中央一声令下,取消了农业税,农民再也不用上缴千百年来的皇粮国税,靠卖粮食才有钱上交的乡、村、组三级提留统筹款也逐步取消,农民基本不需要卖粮换钱了。
再后来,随着市场经济的运行,粮食市场的放开,工业化进程越来越快,昔日老百姓须臾不可离开的粮站渐渐失去了它应有的功能,慢慢荒废,最后解体,被体制淘汰,粮站工作人员分流,下岗,买断或失业,交粮的收粮的也成陈年旧事,就这样,粮食部门淡出了人们的生活,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湮灭于历史的尘埃。
傅松还真不知道汪静的公公是乡粮站站长,上辈子也没听汪静提过,如果真是这样,这个婚还真不好离。
汪静怎么说是当年马驿初中的一枝花儿,他也曾经偷偷暗恋过,结果却嫁了这样一个男人,真够倒霉的。
只是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也只能义愤填膺地骂:呸,渣男!
一边骂一边心虚,咳咳,老子不一样,老子是有感情基础的,老子那是真爱,而且老子从来不打女人,咳咳,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打女人……
傅冬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掰着手指头八卦起各地的风月之事,哪个乡哪个村的某某女搞破鞋,某某男被某某男戴了绿帽子,哪一天某某男跟某某女在草垛里那个啥。
傅松听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