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远参予军事的时间虽然短暂,经历却极其充实,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由参谋而至一军主将;由百数十人的小范围搏战而至千人、数千人规模的战阵厮杀;还有那些必死而生、幸生而死的所见所闻,都锤炼着他,逼迫他迅速掌握种种战争的规律,成为一名不敢说优秀,但至少合格的一线将领。
在兵法上,他最重要的认知,就在于“势”和“节”。在作战之前,应当通过各种手段来营造有利的形势,而在作战开始之后,必须以最猛烈短促的战斗节奏,将优势一举化为胜局。
这便是兵法所云: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广弩,节如发机。
就此刻的局势而言:在大范围内,周郎以大军压境,主力牵制,偏师分道袭击公安,这是东吴占据了优势。但在小范围内,雷远诱使程普所部急进,而己方横截伏击,这便是雷远占据了优势。而雷远要做的,就是通过一场场猛烈的战斗,将一处处小优势底定为胜局,最后再试图积少成多,扳动周郎所营造的大势。
眼下,便是第一场。
这与追击周泰的时候不一样。那一次,固然也是全胜,终究此前全军十万火急行动,追击敌人,无论人、马,俱都疲惫,武器甲胄也多有不全。而现在这一场,庐江雷氏部曲做足了准备,以逸待劳;数千人一旦暴起,势若雷霆万钧!
最先发起冲击的是六百名骑兵。
这一片地形大抵平坦,除了矮树、枯草以外,别无阻碍,正适合骑兵冲击力的发挥。
庐江雷氏原本并不以骑兵著称,眼下这些战马,许多都是伏击张喜时的缴获。在撤离六安的过程中,小将军雷脩和他的助手贺松驰骋断后,反复摧破敌军的前队,甚至与张辽所部精骑正面对冲……这给所有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所以雷远掌握宗族大权以后,遂籍着重整部曲的机会,将原本分散在各曲、各队的骑兵统合成几支大队。
这几支骑兵日常分别归属于雷远本部、贺松和邓铜所部,另外郭竟部下也有一些。一旦到了作战时候,则将之进一步集中,握成拳头使用。
而江东缺少战马,通常来说,领兵两三千的将领,直属的骑兵也不超过三十匹,这其中还包括了各级将校的坐骑和传令兵,几乎没有能够成建制冲锋厮杀的。
适才吴军前哨登岸的时候,贺松以一百五十骑,就往来冲散步卒,如入无人之境。眼下吴军没有了舰船上的弓矢掩护,而敌方骑兵的数量,增加到了四倍之多!
六百名骑兵冲阵,又分成三队,各自有各自的任务。
第一队骑兵三百人,由邓铜带领,他们从吴军队列的后侧方冲杀而入,任务不是斩将搴旗,而是从后到前,将原本就处在行军队列的吴军彻底打散。
第二队骑兵一百五十人,由贺松带领,他们紧跟在第一队的后方,在吴军队列松散以后,继续驱散意图结阵抵抗的敌人,斩杀吴军当中带领反击的军官或勇士。
第三队骑兵一百五十人,由郭竟带领,他们从吴军队列的前侧杀入,目标直指程普的本军,就算不能砍下敌将首级,也要打乱吴军的指挥中枢,让他们无法从慌乱中恢复。
三路骑兵如狼似虎,凶猛蹈阵。
吴军有些弓箭手反应过来,连连张弓施射,可是稀稀落落的箭矢破空,几乎丝毫无损于骑队。
邓铜位置最靠前,瞬间就越过林地和道路间的数百步距离。吴军的步卒们因为正在行军的关系,绝大部分未着甲,慌乱之中,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军官在哪里。邓铜的战马尚未撞进人群,就见吴军士卒们四散而逃。
吴军队列最后方有个将校模样的吴人颇有胆勇,骑在马上逆着人流反冲,沿途还砍杀了两个逃窜的吴兵,试图纠合力量阻遏雷氏部曲骑兵的突击,邓铜懒得理会,只挥手示意。略微落后邓铜半个马身距离的刘七越过邓铜向前,用刃带内弧的短刀左右劈砍,顿时将那吴人砍落,夺了马匹过来。
刘七身材粗壮,面庞宽而扁平,前额、脑后都按照匈奴人的风俗披着短发。他正是从河东跟随邓铜,辗转来到荆州的匈奴人之一。此前在擂鼓尖鏖战时,他是邓铜手下的什长,后因作战勇猛被提拔,现在已经是邓铜的得力副手。
与此同时,邓铜并不耽搁,继续向前方冲击。
刘七斩杀吴军军官回来,发现自己已被许多同伴甩到了后方。他恼怒地骂了一声,连忙催马追赶。
吴军此来荆州,许多基层士卒并没有做好大战的准备。许多人甚至认为,刘备兵力孱弱,面对东吴大军,必然只有俯首投降,此刻一看如此强大兵力横向截杀,简直以为是天兵下凡。当邓铜冲突到整支队列三分之一的位置时,前方数百步的吴军士卒已经彼此惊吓,争先恐后的避让锋芒。
邓铜这一波冲锋,简直有若摧枯拉朽,在极短时间内就纵穿了吴军队列的大部,直抵位置靠前的程普本队。
冲杀过程中,他自己身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