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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望向江朝欢,发现他不仅醒了,看起来还恢复了往昔的神采,不禁替嵇盈风开心。但再一想到此刻该来的人都来了,唯有嵇无风和嵇盈风来不及赶回,又有些失落。
嵇无风这一去已经半年之久,范云迢坚定等他的心却从未变过。
她一直相信,他会回来的。
而她只需要做好该做的事,相信他所信之人。
这样,他们重逢的那一刻,可以相视一笑,便继续毫无阻隔地并肩同行。
……
其实嵇盈风到西域后已经与罗姑、苏长曦联络上,救出了嵇无风。若非一个月变成七天,想必他们还是能赶上的。
世事总有些缺憾,江朝欢并不纠结,只默默看向了独坐角落的那个身影--
与每次现身一样,都是面具或假面遮掩,仿佛三年的脱离人世让他已经不会与外界共处,或者说不敢面对“嵇闻道”这个人的存在。
在真相尚未觅回之前。
这张陌生的面孔写满中年人的沧桑,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但他周围自觉空出了一圈,因为本能的对危险、对强者的感知。
该来的人,确实已经来了。
除了另一个主角。
下一刻。
江朝欢收回目光,与顾襄相视凛然--
远比众人内力深厚的他们听到了熟悉的笑声轻轻漾开。最后的主角,终于登场!
“魔教……魔教来了!”
紫缎大旗铺陈成片闯入视野,看不到边界;骤然泛起的无数呼和声潮水般涌来,顷刻席卷江岸,比钱塘涨潮的声势都要壮观。
前呼后拥,大纛高牙,排场比往日顾云天还大得多,他们张望了半天才从浩浩荡荡的队伍中看到了谢酽的身影。
一时,正道群雄满腹怒火喷薄欲出,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把这个疯子撕碎。然而,没人敢付诸行动。甚至在魔教逼近之前他们就纷纷自觉退开,让出一条路来。生怕被哪个魔头看不顺眼当场杀掉。
谢酽自然而然地在主位落座后,睥睨泱泱来客。与之视线相接的人都慌忙垂头,他不免感到兴味索然。
终于,目光路过江朝欢与顾襄,他浮起了淡淡的笑意,而当看到一旁的顾柔时,笑容变得更加真切而炙热。
显然,顾柔还活着这件事超出了他的预料。
但他对此并非惊怒,而是惊喜。
一招手,所有的称颂声戛然而止,魔教众人齐齐转向谢酽,躬身等他指示。此刻写在每个人脸上的,除了恭敬与臣服,还有整齐划一的恐惧。
“姐姐?”
他盯着顾柔亲热地叫了起来,“没想到我亲缘这么深厚呢!才杀了一双,又送上一个!”
所有人噤若寒蝉。
欲望总是以厌倦收场。但惊喜不同,因为惊喜是未知的期待,远远凌驾于欲望之上。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谢酽的感悟。
而现在,谢酽也第一次切身领略了“惊喜”的美妙。
他若是早知道世上有这种乐趣,又何必浪费人生的前二十年在伪装成“好人”上?
他又转向一旁的江朝欢,笑道:“既然江护法这么客气,总是给本座惊喜。那本座也不妨给江护法一个回礼。”
便见他一个眼神,魔教众人登时分开条路,在两边一齐跪下,任谢酽悠然穿过,停在江朝欢面前。
“江兄,你看这是什么?”
他神神秘秘地从怀中摸出一只锦盒,在江朝欢眼皮底下炫耀般地掀开,盒子还发出了一声脆响,惹人心底一颤。
“可惜啊,最爱看惊喜的那个人,看不到你给他准备的惊喜了。”
谢酽咀嚼着江朝欢霎时凝固的表情,扬起一个耐人寻味的笑--
“不过没关系,我会好好替他欣赏的。”
“说不定我比他,更有品位呢!”
手腕随着他的狂笑在发抖,锦盒里的东西也跟着震颤起来。但江朝欢却纹丝不动。
谢酽好心地把锦盒塞在了江朝欢手里,“当然,他这样也算看到了,你说呢?”
“那么现在,你的惊喜,可以开场了吗?”
……后面的话江朝欢没再听到,因为他僵住的瞳孔与自己手中的那双眼睛正在对视--
那双眼睛躺在锦盒里。
深不见底的漩涡涌动着、奔腾着、又定格。
这一定是最适合旁观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