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西侧这一面的天池水冰面皆被凿开,而水下布着软丝索,不远处谢酽也躺在网上,血色迅速蔓延、在池水中绽出瑰丽的冰花。
顾云天呢?
念头刚起,身后一道平淡的声音送入耳中。
“临时起意,绝大多数不会遂愿功成。你为他办事,应该懂得这一点吧。”
蓦地回头,顾云天立在网上,周身没有沾湿一点水渍。他想象不到对方是如何坠落千尺而毫发无损、甚至又是何时到了他后面。
重伤之下仍有这等功力,那他又为何……?
一股寒意从头到脚把他浇了个透,萧思退紧紧攥着丝网,任冰凉的水包裹住他的手掌……
“你故意引我出手?”
“这局棋上的所有棋子,我都会给他们机会尽量走得远一点,直到他们自己再也走不下去。”顾云天并没看谢酽一眼,只是紧紧盯着萧思退,一步步走近。
良久。
“不止是你,对吗?”
顾云天侧身看向层层云海之上的高崖,慢条斯理地问他:“教中还有别人,与你的主人合作了。是谁?”
“原来你也有求而不得的时候啊……”萧思退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笑了起来:“你和他一样,都以为自己是这天下的主宰,可以肆意玩弄别人的人生。可惜这世间最难掌控的,就是人心。我真希望你们能一直自以为是下去,哈哈哈哈……”
大笑中,依稀同样的话浮上脑海,顾云天怔了一瞬--
是慕容义。他临死前,也是这样说的。
旧事旋踵而至,顾云天极黑的眼仁似将天地万象纳入其中,最终倒映出一点怜悯:
“我还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机会?”萧思退不屑地打断了他:“对我来说,这是苦难的轮回,毫无意义。”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在做的吗?怎么会毫无意义?”顾云天不解地盯着他,倒是真的有些兴趣了:
“本来就是条狗,再换个主人又怎么了?”
在顾云天轻贱的目光中,他怔了一瞬,随即笑得更恣意了。
“顾云天,你会在崖壁上凿出落点,会在天池中铺设兜网,难道我就不会做两手准备吗?”他余光瞥向谢酽:“趁还来得及,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的好儿子,毕竟,是你仅剩的血脉了,哈哈哈……”
话音未落,高处风声骤紧,一个人影攀附着崖壁纵跃而下,直到落入网中。
沈雁回?
想不到被主人重伤的沈雁回忠心至此,已经自顾不暇却仍追随顾云天跳下天池。
他落下时身形摇动,全没有往日的从容,可见到顾云天安然无恙站在那里,脸上瞬间绽出喜色:
“教主……”
可又看到身旁的谢酽时,他的笑容凝住了。
“悔相见、悔相识,你就不好奇为何慕容义有这种西域奇毒吗?”萧思退真挚地来回看着脸色沉了下来的两人:
“当然是主人给的啊!”
他也变得一脸沉痛:“顾教主,你再不想想办法就真的晚了啊。他的全身经脉已被主人冲破,就像当年沈副教主对嵇无风做的那样。还有这悔相识,没了孟九转、没了慕容褒因,该怎么解毒啊哈哈哈哈……”
沈雁回急忙查看,发现他所言非虚。所幸谢酽经脉断裂,行毒缓速,毒尚未入心脉,但几番重创下元气大伤,只剩了一口气。
顾云天不再看萧思退一眼,径直走向谢酽。
“教主……”
只见他微一摆手,示意沈雁回退开,便将左手放在谢酽脉门。
随着内力运转,他身上又绽出了一条黑线,自颈而下,顷刻黑透。
沈雁回还欲上前代替顾云天,却见谢酽虎口处不知何时划破,与顾云天双掌交握,竟是在行过血解毒之法!
顾云天头顶冒出丝丝白烟,对沈雁回道:“你留着力气,待会儿还要助我散功。”
不仅是沈雁回,这次连萧思退都惊住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此魄力,不愧是顾云天!
原本悉心调养,或许能保一年无虞。但此番与谢桓大战一日摧毁两条经脉,若要救谢酽,强运真气,只怕身体更是难以承载。
一直以为天池散功只是设局引来神秘人的说法,总会找到更好的路。
但今日种种过后,摆在他们面前的唯有彻底散功一条路了。如此,既能解决余音绕梁,过血中毒的毒性也会随着真气散去,一举两得。只是这样的决定,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毕竟从武功独步天下到毫无功力的普通人,这样的落差,相信多数人宁愿选择去死……
沈雁回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顾云天经脉逐一崩毁、而谢酽面色渐渐好转,那种在拜火教时的无力之感又洪水般袭来。
而罪魁祸首--
只见萧思退正垂头出神,眼中说不清是茫然还是什么……这是真实的他,还是朱廷越?
“你为什么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