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襄会意,沉吟半晌,终究点头同意了他的方案。
一直默不作声的路白羽略略落后一步,意味深长地望着这两人…
七杀殿作为江湖上并不多见的杀手组织,不同于一般刺客不扬声名、含明隐迹的做派,极为高调张扬。
长冥宫中,七殿分立,无人知晓何人统领。只知自一杀至七杀,其中杀手的能力逐级升高。据说七杀出手,无往不克,就算目标躲在皇宫内院,也必取之性命。而数十年间,七杀也只出山过寥寥几次而已。
每当接到委托,七杀殿都会评估任务难度等级,选出相应的分殿执行。而行动前夜,七杀殿会将杀生令射入目标家中,堂而皇之地预告对方,是为红讯。
然而,即便如此,百十年间,还是几乎无人能在七杀殿手中生还。
与圣教不同的是,七杀殿秉持着“不杀无辜”的原则,除了客人的委托,绝不多伤一人。而其开价极高,所做单子也不多,与多数门派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是而虽被武林所不齿,却也并未触犯众怒。
江朝欢自然知道,十七年前,正是七杀对嵇家下了红讯。嵇闻道携妻子儿女逃生,路上嵇夫人被害。而那个正月十五的小巷中,正当嵇闻道父子亦被七杀殿追上之时,是被父亲所救。
这便是七杀唯一一次失手。
那日他正随父母在街巷中玩耍,因而见到了七杀与父亲对战的景象。七杀只有一人,虽黑衣蒙面,却也看得出是个年轻男子。自己当时年纪尚小,视线只及他腰处,似乎他缠了好几圈腰带,腰腹有些臃肿,这让年幼的他有些好奇。
他在父亲全力之下能过百招,虽最后仍是不敌败走,但能在淮水江玄的手中全身而退已属不易。
父亲后来说过,那人的武功路数是他前所未见,虽然其内力不以纯厚见长,但他的招式与技巧都丰神炫目,诡谲乖诞,难以辨别揣度。
七杀殿的实力与声望远非五猖会可比,因而一旦以嵇闻道的剑法诛之,必将传遍江湖。但想要一击得手,却也绝非易事。三人不敢大意小觑,几日来筹谋商议,力求周密无疏。
出现分歧之时,江朝欢不再如一直以来般对顾襄冷漠讥嘲,却反而耐心体贴了许多,顾襄一时不明他是何意,心内倒隐隐生出不安。而路白羽甚少出言,只是默默观察着两人。
行动前夜,路白羽终究按耐不住。
半个月前在潜龙堡密道的所见所闻历历在目,这段时日江朝欢的态度也大有睽违。到底他知道了些什么?
惫夜来访,江朝欢并未吃惊。只听路白羽开门见山:“你可想到,潜龙堡密道的壁画到底是何意?”
“以路堂主之聪慧,早就猜到了不是吗?又何必来问我?”江朝欢负手而立,并未回头。
路白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料他不肯先说,一咬牙,这一路翻来覆去思量出的结论脱口而出:“二小姐,并非教主的女儿。”
当日两人在密道中所见的,是一出再常见不过的戏文——狸猫换太子。在家中最为隐秘之地费尽心力刻下这么一折普通的戏文,就是再愚钝的人也能想到它暗喻的是什么。
路白羽虽不知是十九年前洞主慕容义与潜龙堡主莫龙入谷朝觐,从而发现了秘密,而那一年正是顾襄出生。
但她能猜到让教主如此介怀的,必是与他切身相关的。因而狸猫换太子极有可能喻示着教主的一个女儿并不是他亲生骨肉。教主对两个女儿厚此薄彼,那自然是从小就不受宠的顾襄不是己出。
只是她没有想到更深的一层,自然也就不明白顾襄不是教主亲女有那么重要?也值得慕容义、莫龙大做文章?
江朝欢笑着望向她:“路堂主都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
“仅仅一个二小姐的身世,不值得这许多人大动干戈。你知道的不止这些,对不对?”
“路堂主不是说过,你最不喜欢窥探别人的秘密吗?”
“潜龙堡密道,可是你非叫我同去的,如今,你却又独享机要。怎么,我便任由你摆弄?”
明明灭灭的烛火中,江朝欢的神情认真起来,他微微俯下身,靠近路白羽,目中是警告的意味:“并非我不愿告诉你。只是,你现在还能收手。你确定能承受洞悉真相的代价吗?”
路白羽寸步不让,分明已做出选择:“教主不肯叫我回谷,且命我参加君山大会,便分明是放弃了我。就算是死,我也要死的明白一点,难道我的下场还会更坏吗?”
室中陷入静寂,半晌,江朝欢直起了身子,恢复了素日的漠然神色。
“好,我且问你一句。”江朝欢淡淡开口:“狸猫换太子,重要的是狸猫,还是太子?”
“当然是太子。”
“那么你说,我教的太子究竟是谁?如今又在何处?教主用二小姐换了自己亲生骨肉,是何用意?”
悚然一惊,心中桎梏大开,路白羽骇然之下几乎站立不住。无数纷乱的思绪一齐涌了上来,她一时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