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名丐帮弟子出门归来后,兴致勃勃地和同伴说道:“你说是不是奇了?今日我在天和酒庄听到一伙人聊天,说五猖会的马面鬼死在了淮河边,这下子真做了鬼了。”
“这有什么奇的?五猖会在江南为非作歹,仇人遍布,早该死了。”
“死了没什么稀奇的。”那人一脸神秘地凑近,道:“可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胸口一道剑伤贯穿心脏,入体始重复轻,三挑二抹,是凤血剑的成名绝技鸣凤在竹!”
“凤血剑?他不是死了吗?”
“怪就怪在这。凤血剑嵇老爷子去年过世,他的一双儿女拜在我帮范长老门下,武功稀松平常是我们亲眼所见的。何况他们一直与咱们大家待在一起,也没去过淮河。嵇老爷子又没有弟子和其他亲人,凤血剑按说已经失传了呀。”
同伴点点头,猜测道:“难道是凤血剑死而复生?或者根本没死?”
“反正路过的几派同侪,都说这伤口绝对是凤血剑手笔,总不会是他的鬼魂杀人吧。”
那人胆子小,吓得猛一哆嗦,不敢再想下去,却又想起一事:“就算是他,他为什么要杀五猖会的人?”
“这你都不知道。”
他压低声音,自得地卖弄:“据说两个月前,五猖会偷偷潜入嵇府,盗了不少珍玩,还杀了几个守宅的老仆。范长老私下派人去处理了,不让别人在姓嵇的那俩孩子面前提起。”
“这又是为何?”
“估计是看他俩太过庸碌,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唉,凤血剑正当壮年急病而死,又恰逢儿女在外,身侧无人,本就死的蹊跷。这回更是离奇,我看啊,嵇家指不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呢…”
……
八角楼,谢酽执棋而坐,对面是一身红衣的顾柔,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修长的手指出神。明日就要动身前往勿吉,离开谢酽,顾柔竟有些舍不得。
棋局难解,苦思不得之际,谢酽不由长叹口气,便听通传,嵇无风求见。
自太行一役,猎鹿之会暂且搁浅。同盟帮派重又退居豫州,而丐帮向来四分五裂,冯延康率执法一门离去,范行宜则留在豫州,随侍任瑶岸左右。
嵇无风就住在谢酽隔壁的院子里,却是第一次求见。
不是他不想见,而是谢酽深居简出,除了顾柔,几乎从不接见外人。
如往常一般被门口的守卫拦住后,嵇无风却没悻悻离去,反而大叫道:“谢酽!你不想杀江朝欢报仇了吗?我有办法!”
室中的人面不改色,似乎对外面的聒噪充耳不闻。任凭他叫了半天,还是顾柔劝道:“好歹是丐帮传功长老的门下,卖他个面子也无妨。”
谢酽沉默了一会,才点头放他进来。
一脸迫切和愤怒,仍旧是喜怒形容于色的性子,嵇无风怒视着谢酽,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却在触碰到他冷漠疏远的神情时尽皆消殆。
曾经的情义、共历的艰辛,他真的都忘了?他还是谢酽吗?
嵇无风攥紧拳头,终于咬牙开口:“我只问你一句话,希望你不要骗我,也不要瞒我,这里的人,我只相信你……”顿了半晌:“五猖会的事是不是真的?”
“是。”
嵇无风一怔,不料谢酽这么痛快的就回答了,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仿佛是在跟属下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还有事吗?”
冷漠至极。
意识到自己的自作多情是多么可笑,嵇无风心灰了大半,几乎是木然地走了出去。
听他走远,顾柔落下一子:“以他的性子,定要偷跑出去查个究竟。”
“这不好吗?”谢酽将手中白子扔回玉匣,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认输道。
“对他来说,不好。”
“对我们好,就够了。”
清亮的眼眸越发森冷,谢酽起身负手而立,幽幽开口:“嵇闻道是生是死,事关大局,我比他还想知道。不管他是意外还是被有心人告知此事,我们都没必要拦着。”
“你越来越不像我刚认识时的你了。”
在顾柔的随口感慨中,踱步到烛火阴影中的谢酽冷笑一声,眼中泛出一抹诡秘的神色。
……
是夜,丐帮主院,任瑶岸亦接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重主丐帮已近一月,丐帮已经面貌一新。帮中内斗的频率少了十之八九,除了执法一门,各门各舵已能暂且在豫州一同驻扎,平和共处。
然而,任瑶岸却未更进一步,收回权力或立功树威,反而越来越行踪不定,鲜少插手帮中内务。
室中灯火明灭,她一袭绿衫,正望着手中蜡丸出神。
不用打开,也能猜到内容。她眸深似水,凝视半晌,终究还是将蜡丸投入手边的炭盆,待那火光中窜出一阵绿烟后,又取出置于冰水中。蜡壳融尽,露出了里面的一张字条。
“拜月节前,务擒教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