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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的结果,就是小缙毫不妥协,就这样一直坐在一旁,默默看着江朝欢折红英发作。

这场一直持续到天色黑透的过程里,小缙看到他腕上桃花逐渐绽开,而他的面色一点点变得惨白。奇怪的是,就算痛到连呼吸一下,都不由颤抖,他也依旧张着眼,一声不吭地死死扶住床沿,不肯任自己晕厥过去。

直到他左手上包着的白布又渗出红色,小缙眼皮跳了一下,握紧了拳头,却忍住了没动。

最后,就在那桃花彻底绽开之际,只见他猛地呕出口血来,一头栽倒在地。

小缙霍然而起,将那个即使在晕过去后也紧紧皱着眉的人来来回回看了半天,攥起的拳头松了又紧,终于,还是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之后一连三天,时间仿佛陷入了一个轮回,这样的场景一遍遍重演。

每当折红英发作之时,小缙都会过来,怎么赶也赶不走。

江朝欢无法,只能当他不存在,依旧自己分出内息在体内试探,寻找吕隙。然而,折红英发作得一次比一次剧烈,而他的身子却每况愈下。此消彼长,即使有药物调理,他也没法再多保持哪怕一瞬清醒。

心脉重压之下,疼痛倒是其次,可长时间的心悸让他越来越难集中神志,有时正勉力分辨暇隙,脑中会突然全然空白,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

而小缙只是一直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他,无论他是为抵抗晕厥而一次次挣开正在愈合的伤口,还是因惊悸失魂而露出茫然痛苦的表情,都不再上前阻止或恶语相向。只是面无表情地等待着,直到他又一次晕去。

那冷漠的目光毫无触动,与看到一场蚂蚁搬家不会有任何区别。

到第七日时,江朝欢已称得上是形销骨立。即使是未发作的时间,枝叶消褪的过程也让他没有一刻好过。

这日小缙来时,房中却空空如也。

惊异之下,小缙放下药碗,一层层寻去——顾云天实际上是囚禁了他,他应该是出不去的。

果然,在楼顶的挑台上,小缙看到了那个人。

他立在栏边,背影消瘦得近乎病态,就算下一刻倒下去,也不会让人觉得意外。虽看上去没什么外伤,但小缙清楚,他的身子已经被侵噬透了。

小缙默默呆了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那个背影真的晃了一下,往后跌去。

小缙的行动比想法更快,他冲过去时,那人却已经扶住了栏杆,堪堪站稳。只见他又习惯性地死死压着左手,直到眼中重新湛出清明。小缙看向他右手手腕,那朵桃花已然开了一半,此时含羞脉脉,清丽无俦。

“晕过去至少会轻松一点,你是嫌还不够疼吗?”小缙的语气依旧毫不客气。

江朝欢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道:“那时候,你也是这样的吧。”

小缙心内一颤,知道他在说什么。

那段噩梦般的回忆,本已被他深埋心底,但其实无日或忘。这七天来的每一刻都无比漫长,有时看着他辗转煎熬,浮现在小缙眼前的却是一个戴着面具的少年,挣扎着、翻滚着、哀号着,却怎么也够不到那一尺之距的解药。

嗓子被弄毁、双腿被打断、毒日日发作……直到他彻底屈服,答应为那人做三件事,甚至因此屡屡置顾襄于险地。即便如此,他也没想过一死了之。

活着,从来都是别人掌中之物。可死,至少要为自己而死,死个明白。

“我和你一样,没有父母亲人,不知自己姓甚名谁。这身武功、这副身体,皆是别人赐赉,也要为人驱使。”

江朝欢像旁观者一样打量着自己的手腕,仿佛那是别人的身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我也没什么不能失去的。”

怔怔站在后面的,那个由戾气和愤懑积成的外壳包裹着的人,表情终于裂出了一条缝隙,里面,仍是那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气的小缙。他又像曾经那样,幼稚地还口:“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朝欢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是生是死,皆在别人股掌之间。但至少,我心中所想,是旁人永远无法掌控。如果此次就是这具肉身的湮灭,我至少要看着自己是怎样走到结局。”

半明半昧的昏暗里,他顿了良久,终是轻声开口:“你能帮我吗?”

不是恳求,更像是一种邀请。他的声音很快散在风中,留不下一丝痕迹。许久,他听到身后的人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语:“……我知道了。”

紧接着,后面的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慌忙转身走了。

江朝欢的神色终于松动了些,他慢慢地转过身,望着小缙离开的方向,无声地叹了口气。

其实这三天来,他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他明白了自己实是力有不逮,只能借人之力。

折红英深植于体,全然压制着经脉,他所能调动的内息只有那么一缕。想要走到最后,他需要小缙的助益。他没有不能利用的人,没有不能使的手段,这次,也没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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