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师,叶时兰醒了!”
这是叶时兰醒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她一睁开眼,便发现自己已不在那片遍地鲜血的夕阳下,而是躺在一间温暖的小屋中。
屋内不仅生着火盆,她身上也盖着一床柔软的棉被。
床前又立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她记得是跟在姜辰锋身边的弟子,而另一个她却是认得的。
“张青文?”
李雪娥身旁之人不是别人,赫然是那活佛大师的弟子,人称“济世医仙”的张青文。
李雪娥喜笑颜开地说道:“你这一觉可是睡了足足三天三夜,若不是那一日正巧遇上了张医师,恐怕你就要长睡不醒了。”
“济世医仙”居然会出手救下“绯焰女魔”,这确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之事。
叶时兰自己也难以相信,挣扎着便想要坐起,可她稍一用力,全身的伤口便同时传来剧痛。
张青文道:“叶姑娘且躺好,请你大可放心,此地乃是我的一处小筑,平日里我也不常住,不怕有人来打扰。”
叶时兰长舒一口气,这才安下心来,接着又说道:“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张医师似乎没有理由救我这个魔头。”
张青文柔声道:“你重伤垂危,而我又是一个医者,这理由已足够了。”
这理由并不算太好,江湖本是薄情与残酷的,但这江湖中仍有许多如张青文这样的人愿以一生精力去救人于杀戮之中,也为这冰冷的江湖增添了不少温情。
叶时兰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关怀,心中仿佛有一条暖流流过,眼角也微微有些湿润。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姜辰锋的声音:“张医师,我可方便进来?”
张青文回眸看着叶时兰,道:“姜少侠似乎有要急之事要询问你,这三日来每天都要来三次,看一看你是否醒了。”
叶时兰心想姜辰锋必是急着想从她口中得知夏逸的下落,便扬声道:“姜少侠,请进吧。”
姜辰锋进来后的第一句话果然便是在询问夏逸的去向:“你醒了便好,你究竟知不知道夏逸如今身在何处?”
叶时兰道:“我不敢确定,但他们二人若没有碰上意外之事,此时该是到了鹤鸣山了。”
姜辰锋道:“这是夏逸亲口对说你的?”
叶时兰道:“是。”
姜辰锋展颜道:“他此去鹤鸣山必是为了与陆前辈相会……小娥,你明日一早便去准备两匹快马,我们用过早饭后便向鹤鸣山去。”
叶时兰面带几分凝重,道:“但我见夏逸气色虚弱,恐怕身上是受过极重的内伤,而且他……已失明了。”
姜辰锋面色一沉,再看向李雪娥时也皱紧了眉头:“你现在就去备马,我们即刻就动身。”
李雪娥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得苦着脸走出门。
叶时兰忽道:“我与你一同上路。”
“叶姑娘可走不得。”
张青文急劝道:“你这伤势换了他人早已是神仙难救了,但饶是如此你还是要静养月余才可下床。”
姜辰锋道:“张医师说得极是,你如今与夏逸别无二致,若带上你必要拖慢我的脚程。”
叶时兰道:“但夏逸……”
姜辰锋道:“你虽是夏逸的朋友,却不是我的朋友,我从此地赶往鹤鸣山,就是昼夜不停地换马赶路也需三日,又如何顾得上你?”
叶时兰思绪一番后,叹道:“好……此事就有劳你了。”
姜辰锋走得很急,他走出门是既没有说一声“告辞”,也没有将门再闭上。
如今的夏逸如同残废之躯,可偏偏这样一个废人却价值一万两赏金,与其说他是个废人,倒不如说他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银子——没有多少人可以对这唾手可得的一万两银子不动心。
姜辰锋心性平稳,但他此时只恨座下这匹马跑得仍不够快。
他虽然有心一刻不停地赶到鹤鸣山,但昨日刚过完了除夕,他又到何处去换马匹?
不止李雪娥受不了他这样赶路,他座下的马也同样受不了。
他抵达鹤鸣山时已是在五日之后,他一到陆家村便知道自己来晚了——闲云居士的宅邸已变作一片废墟。
陆家村的村民告诉他,两日前的夜晚,鹤鸣山上忽生火光,当他们第二日赶到山上时,那位隐士在山上建的宅院已变成如今这番光景。
姜辰锋心中正如此刻的冷风一般冰寒——他无法想象这座宅院在两日前的那个夜晚经历了什么样的事变,也已不能确定夏逸是不是还活着。
两日前的那个夜晚如此刻一般刮着刺骨寒风,只不过那时候这里还不是一片废墟,夏逸也依旧独自坐在小院中饮酒。
这是年初三的夜晚。
夏逸虽然只等了三日,但每一日都是心急如焚。
——师父与师兄现在何处?
——他们是不是还记得约定在鹤鸣山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