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塘。
此间鱼塘位于京城之外两里的秋鸣山,是皇室成员以及三品以上的官员才可进入垂钓的闲雅之处。
秋鸣山山间有一湖名为明镜湖,湖水至浅之处不过刚刚没过一成年男子膝盖,至深之处却足有十丈深,但仍可见到湖底——因其湖水清澈,水天共一色,由此得名为明镜湖。
此刻淫雨霏霏之时,仍可看清湖中的大小鱼虾。
湖上停着一艘雕饰华丽船舫,约三丈长短,颇似那些专在沿街河上做风流生意的画舫,但比之画舫那花前月下般的格调,这艘船却是一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威。
船屋门前又立着一把遮阳的皂盖伞,为伞下的老人阻挡着随风飘泊的细细雨丝。老人一身的衣物极为简朴,与立在他身后的数个侍卫与仆人一比,竟也是云泥之别。老人确实已老了,他一头须发早已是黑白参半,近些日子他却发现他那些仅剩的黑发已是白得越来越快了。
老人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佝偻着还算宽硕的背,双眼似已与他的白眉眯在一起,若不是他的双手还时不时会跟着手中的钓竿抖动几下,旁人一定会当他已睡着了。
老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钓竿不动,他也不动。他就像一座山一般,任凭风吹雨打,也丝毫没有动静。他不动,身后的侍卫与仆人自然也不敢动,老人虽已看似昏昏欲睡,但他们绝对连半个哈欠也不敢打。就在老人的头也将要完全垂下时,他的手腕猛地一抖,接着他奋力立起,转腰拧跨,钓竿也随之甩起——一条二十余斤的鱼居然被老人这一提一拉就这样甩到了船板上。老人似乎也不是这么老,他的须发虽已白了大半,他的皱纹也遍布了整张脸,但他站起时,他的腰背还是很直,他的肩臂也很有力气。
“放回去。”老人徐徐道。身后一个侍卫上前抓起这条大鱼,立马又扔回了湖中——这侍卫不是别人,居然是吴开平。
吴开平也不发一言,又重新退回到老人身后,看着老人再一次坐回椅子上,弯起腰背垂钓。
“吴开平,你真的好大的胆。”老人终于说了一句话。
老人这一句话已令吴开平浑身发起抖来,双膝也不由一软,已是跪倒在甲板上,颤着声道:“下官不敢。”
老人道:“你莫以为本相要罚你,赞你胆大实是在夸你。”
吴开平低声道:“下官愚钝,请丞相明言。”
老人道:“三日前本是舒妃入宫的日子,那日傅潇潜入尚书府时,你是不是已发现了他?”
吴开平道:“是,下官在宫中担任十一铁鹰首领职位,这些洞察力自然是要的。只是当时虽发现了傅潇,却也没即刻认出他。”
老人忽地厉声道:“你既然发现了他,为何不拦住他!”
吴开平的声音又打起颤来:“下官本想拦下傅潇,只是……转念一想那舒妃是徐尚书之女,也可算入刘副相一党……若是在进宫当日被发现与来历不明的男子私会,对外必然风评不好,即便入宫也不会得圣上欢心……”
老人笑道:“如此说来你还是在为本相做打算?”
吴开平低下头说道:“下官对丞相只有一颗赤胆忠心!”
“那徐舒舒毕竟只是一个女子,即便他日入宫在圣上耳边吹枕边风,本相却也不惧。”老人轻轻哼道:“你却想没想过,倘若潜入尚书府的不是傅潇,而是一个贼寇,令徐舒舒有损,圣上便要赐你一死?”
吴开平道:“下官自然是想过的,所以傅潇一潜入尚书府,下官便也跟随进去……接着便见到傅潇在徐舒舒的闺房内说话,两人正是情到浓时,未发觉下官在屋外已听到他们的全部说话。下官当时便决定等傅潇带着徐舒舒出尚书府时当众抓他个正着,如此可令徐舒舒声名狼藉,令圣上对其厌恶;另外傅潇出自柳清风门下,拿下傅潇后也可压一压柳清风的势头。”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老人抚掌道:“这些年来柳清风一直死咬着本相不放,也实在是个难缠的对头,你这一招不仅剪除了柳清风的一只臂膀,或许还能令圣上连将柳清风也稍作惩罚。只是……”老人放下钓竿,站起身来,转身定睛看着吴开平:“你不听号令,私自作决,反让这一石二鸟之计变成了一场闹剧。”
吴开平只感到手脚冰凉,说话也急促起来:“请丞相听下官解释,下官绝对拿得下傅潇,不料中途又杀出一个傅潇的师弟与其在凛风夜楼中的好友,令下官计划生变,接着又出现一伙早已埋伏好的的黑衣人与柳清风这碍事的煞才……后来静盈公主的搅局,这……这才让徐舒舒被劫走。”
老人道:“那一伙黑衣人是什么来历?”
吴开平道:“下官怀疑是凛风夜楼的帮众,但暂无证据,还在追查中。”
老人道:“凛风夜楼背后站着大皇子这座山……你查不出来,罢了吧。”
吴开平道:“是!”
老人道:“圣上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