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盒火柴,擦了三根才点着……坐下来背诵着一段又一段,脑袋象围了几道箍又疼又涨,疲倦之极,身板发硬,眼睛发涩,一道道题如一座座山丘,划的线条象生生地用刀往脑际上镂刻,象闹钟的弦已上满了,还在使劲拧,漠视身体的极限,意想不到的悲剧发生了——脑袋嗡一下,疼与涨都消除了,紧箍得欲要爆炸的感觉和记忆也消失了,课本里的概念、公式、理论,以及刚才背诵的题,学校里凝聚的知识……全跑的不着边了,一片空白……好像她在观赏一大群麻雀,由于一个愚蠢的举动,麻雀嗡一下飞走了,只剩下几个可怜的;飞走的那些什么时候能回来呀?它们还能回来吗?
这对隔一天就要高考的红凤是莫大的掠夺,伤悲,无奈与痛苦……一个生长于农村的学子,十年寒窗苦读,夙兴夜寐,在临近改变人生命运的十字路口倒下,是何等可惜可痛,可悲可叹……
怎么办?明铎沉思的目光,穿过茫茫雨幕,搜肠索肚也毫无结果……再说,长时间雨淋也不是办法,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雨骤风狂,电闪雷鸣,旷野中他俩手牵手,一前一后下了沙坝,穿过灌丛,趟过水涌浪翻的河流,向茫茫烟雨中的村子挨去……
哞——哞
几头牛在风雨中不安……由于雨势急,放牧人没来得及牵。正是这个发现,提醒了他俩——有一个以前生产队时期,遗留的地瓜窖就在这附近——瞧,远处被雨雾包围的高台子就是。走近侧面,有两个一尺见方的小窗户,朝东方向有一个铁皮门,一米多高,这是放牧人以后改造的。恰在此时,一声巨雷,似天公震怒劈下一棵高树枝桠,咔嚓一声,让他二人着实心惊肉跳,明铎便和红凤手牵手向铁皮门跑去。
由于地势高,棚顶用了椽子、苇箔还有瓦,里面不漏,地面是干的,却被两人身上的淌水湿了两大片。这时,二人才想到身上冰凉的。明铎脱掉褂子,两手一拧,水哗哗地淌……他看红凤如落汤鸡打着寒噤,便说:“脱了吧,你拧拧,总比老淌水强。”
红凤脸一红:“不许看……”
、“我眼闭着。”
“谁叫你闭眼,讨厌。”
一阵沉默,只有风雨打在门窗上的啪啪声……
“啊——”红凤惊叫。
明铎猛地回头,红凤一手拿着上衣护着胸前,一手捂着头向他跑来,明铎跑着抱住了她,她在他裸露的怀里嘴唇哆嗦:“一只老鼠,大的,黑的……”
明铎一甩眼,一个脏乎乎黑影子进了洞中,筷子粗的尾巴缓缓进去了。
门砰一声被刮开,雨帘吹了进来,卷进一阵凉气……红凤忙后退一步,明铎径直走去关门。等回过身,红凤已将拧干的衣服穿好,正站在右边的小窗前,愁容满面。
他也无助地望着窗外,自言自语:“别怕,也许会发生奇迹呢!不发生奇迹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红凤无语,眼圈又红了。
“别怕红凤,你考不上的话,我考上也不去,我们不分开,一言为定!”
“……”红凤呜咽着:“咋连累你,你爸妈还有奶,对你抱百分之百的希望,你可千万别辜负了他们……”
“哪有百分百,只有也许吧……”
“也许没有也许……”红凤擦泪道。
“好吧。”明铎说,“咱俩什么也别想,好好休息,明天到校集合,去市里考场熟悉环境,你答应我别再哭了……”
红凤扔忧郁着,回想昨晚铮一声失去了记忆,依然心有余悸。
雨停了,他俩一前一后走出地瓜窖——在被雨水冲刷了杂草、垃圾的泥道上甚是孤单,迎面遇到了正春的爷爷。
“栓爷,牵牛吗?”明铎问。
“雨停了,不牵了。我过来看看,你们这去哪?”
“回家去,招雨了;在窖子避了一会儿……”
“哦,快回家换衣服吧,别凉坏了。”
等走过去,栓爷回头看着湿漉漉的两人走向村子,好生困惑——大雨天怎么还在外面,在家呆着多好……
栓爷哪里知道,两个年轻人心中的波澜,比上午的骤雨雷霆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