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
走累了,明铎和红凤在沙坝的松底下坐着。
向南眺望一列黛灰山脉,颠连起伏,层峦叠嶂……最高峰九顶铁槎山,危石峭壁,云雾缭绕……槎山比喻一匹骏马,中间似乎就是落鞍之处;从黄海海面涌来的潮湿的东南风,最先越过此处,让镇上第一时间看到了它暖湿的前锋。
红凤心不在焉,两眼无神,苍白的脸上打着寒颤……
明铎不忍看她倦怠痛苦,轻轻地问:
“红凤,你哪儿不舒服……说吧,你肯定有心事……”
红凤低下头……
“没什么大不了的,憋在心里反而不好,”明铎关心开导着。
红凤本想找明铎出来走走、逛逛,散散心,清凉脑子,可是眼下快到中午,脑子还是一片空白,她预感命运已将通向高等学府的大门堵上了,她的理想、希望破灭了。她怎么办,她应该怎么办呢?
本想沿着过去的足迹,回到童年欢乐的怀抱,兴许脑子就恢复好了,那时就不用向明铎袒露自己狭隘的心胸,可怜卑微的小心眼儿,可事到如今,她知道从昨晚到现在一切都白费了……不,从上学的第一天开始到现在十一年的学业之路绝断了,她的脑袋里什么也没有;十一年的所学,让强盗给盗走了,她实在无法抑制,她哇声大哭……
哀泣在田野、河床弥漫,在树枝、绿叶、花蕊间散开……
哭吧,大声地哭吧……泪是咸的也是苦的……明铎从看她第一眼,就知道大概发生的事与学习有关,与身体有关——她哭,就让她尽情地释放吧!
自东南方来的乌云象浓烟,快速遮住了半面天,层层乳灰色的潮气从四面不断涌来,整个象罩着朦胧乌纱。黑云压顶,潮风阵阵,鸟雀喑哑……忽然西南上面曳着枯枝僵蛇般的闪电,刺破灰暗的天空……紧随着轟隆隆的雷鸣震得大树和沙坝都颤了,耳朵也嗡嗡响,雨紧随其后,哗哗如瓢泼一般,河面上密集的雨点,打起成片的水泡,眼前顿时雨帘密密层层,瞬间两人成了落汤鸡。
红凤仍在哭,薄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头发贴在脸上和脖子上,
“你说,出了什么事,谁欺负你了……”
明铎匆匆擦着脸,雨水却无情地流淌,红凤仍无节制地大哭,任凭风雨肆虐,坐在沙地上,上浇下泡,象破败的花儿。
明铎弯腰扶她也不动,拉也不起,最后不得不伸出两手去抱着两肋;终于,红凤不能不起了,闭着眼呜呜哭着。
“出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呀,啊——不说我快疯了!”
“脑子不好用了,弦断了……”
红凤睁开涟涟的泪眼,无法看到明铎惊愕的眼神,同时也让明铎看到了她的内心深处的极度痛苦……他心中泛起一股涌流,一股出手相救的涌流。
“怎么断了,你说的明白些——我听糊涂了?”
明铎与风雨搏击着大声吼叫,一泄她心中的痛苦也是他的痛苦。
红凤再也忍不住,扑在他的怀里,大声诉说昨天晚上,可追悔一生的镂骨铭肌的心路……
最后她说:“完了——一切前功尽弃——我干脆放弃算了……”说完,从明铎湿热的怀中挪出来,望着他的眼泪伴着雨水泛滥更显自卑,孱弱,禁不住打个寒噤,浑身哆嗦地茫然无助地看着从小到大同窗共读的他……
明铎象无知觉的树桩,任凭雨骤风狂……他原想可能身体出了毛病,或担心考不上整夜没睡,可是听到的竟是这样马失前蹄……可惜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禁不住震动了,为她惋惜,为她痛彻心扉,怎么办?
问题一经发生,应当正视问题,而不是牢骚埋怨,然后想办法克服……可问题是,剩下一天多一点的时间就要高考了,在如此短之内,想将受伤的大脑恢复如初是痴人说梦,看来只得尽最后一博了。只要尽力了,考上如否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知道劝说是无力的,是没有用的,甚至有隔靴搔痒之烦。因为前一届考生中出现一例,但不是在高考前,而是在期末考试中发生了与红凤一模一样的事件。
也是学习到深夜,头昏脑涨——这是用脑过度的征兆,必须马上休息。但为了完成高难数学题,仍孜孜以求……可悲的一幕发生了,脑子犹如上满弦的闹钟,已到了极限,外部仍然用力拧,最终秃噜了……立地感到脑子一片空白,一切概念、知识都想不起来了,再重新上弦打滑不管用……再打个比方,好像复写纸用次过多后,根本印不出来,不管你用多大劲,都是白费无效。
昨晚上,红凤打开书、翻开本,边背诵边用钢笔划,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睁开眼,屋子一片黑暗,电停了,只觉得耳朵嗡地一声,脑子账得生疼……她站起欲找火柴,黑暗中啪地将笔盒弄到地上散了,一转身把凳子也弄翻了……沮丧的时候,听到妈妈疲倦地翻身,转换一声呼吸,伴两声梦呓……她从柜子抽屉找到蜡烛,又在灶台小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