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曹喜面前汇报时,那太监漫不经心地用细尖的声音笑道:“这一批裹出了几个呀?”
好像自己这些人不过是一块卑贱的陶土,任他随手烧一烧看能不能烧成精美瓷器。
但现在,那个曾主宰自己命运的权阉,连着教坊司,不过是自己随手一摆的棋子
顾横波又忍不住感到巨大的快意。
“由下官谋划,我们把锦衣卫的力士安排在迷楼做小厮,再控制了曹喜,便可在郑党设宴时借机接近他们。今日是佳节,郑元化若亲至宴席,我们或可手刃这老贼,他若不至,亦可诛郑党核心”
王笑随手敲了敲椅边的扶手。
前日,郑隆勖竟还敢派人来慰问呵,公私公明?黄河水淹山东,他欠自己的交代又岂仅仅是王宝的一条性命?
此番没能亲赴南京主持刺杀,事能做到哪一步都不好说。但能成或不能成,他并没有太在乎。
这是对郑元化敢水淹山东的回应和威慑。
算是问他们一句“还敢在后面给我捣乱吗?”
顾横波又道:“说到王现公子,国公也不需担心,他在南京贩酒时,与我们几位姐妹也算有旧,尤其与归家院的妈妈交好。此事我已写了手书,拜托柳如是暗中攘助”
提到自己那位堂兄,王笑倒没什么印象。
重生过来之后,他就没见到过王现,只知道这个堂兄负责家里在南边的生意,后来郑元化南下,人就被软禁起来了。
这次王宝没了,也该把人接回去让爹宽心一点,省得一天到晚就知道说自己不孝
南京,银杏院。
“我等奉郑大人之命,接王现去赴宴。”几个差役打扮的汉子拿出一张请帖。
“是”
接着便是“噗”的几声轻响。
差役打扮的锦衣卫番子步入庭中,只见院中石桌上摆着一个酒壶,却不见人。
脚步匆匆赶到前堂一看,只见两个中年妇人正站在那。
其中一个中年美妇怀里抱着个三岁的孩子,另一个则是正在穿戴戏服,脸上施着粉,比抱娃的妇人还要美些。
“我等奉国公之命,前来接公子归家,敢问王现公子何在?”
“哦?”那着戏服的美妇一开口,却是个男人,问道:“是来接我的?”
那锦衣卫番子一愣,心说莫不是中计了?
“可算来接我了。”王现好整以暇地将手里的珠钗往头上一插,从妻子手中抱过孩子,笑道:“颀儿乖,带你回家了,路上不要哭闹,别给叔叔们添麻烦,好不好?”
他怀里的孩子奶声奶气应了声“好”,笑咯咯地伸手又要摸他头上的钗环。
“对了,那箱银子你们拿上,算是我谢你们的”
王现说完,捂着孩子的眼、带着妻子向门走去。步履虽快,却似闲庭信步,虽有老态,却也美得厉害。
番子们面面相觑,倒没想到国公的大堂兄是这样的人
马车是早准备好的,却是徐徐离去,半点无匆忙逃亡的样子。
偶尔还从车中传出一两句戏腔来。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溅”
徐州。
“你这些天辛苦了,功劳我会记得。”王笑开口道。
顾横波柔声应道:“都是国公早安排好的,下官只是锦上添花,岂敢称功劳?”
话虽如此说,她这几天却着实是拼了命地在做。
事情说来简单,但做起来去繁琐,比如只说教坊司有多少人,每个人又有多少亲朋,这其中哪些人是能用到的、哪些人是要小心归避的,各有哪些爱好再比如安排锦衣卫到迷楼当小厮要注意什么南京城哪些地方适合安排刺杀,哪些地方又不适合
这边消息传过去,那边消息传回来,她还要替王笑汇总分析。
辛苦归一回事,顾横波却喜欢做这些,既能呆在王笑这边与他时常见到,又能借他的权力操控别人的生死。
但眼看事情做完了,她也渐渐着急起来,有心想继续赖在这边。
倒也想到一个法子
此时果然听王笑道:“先去歇着吧,往后不用过来,去找左大人奏事便可。”
“是。”顾横波轻声应了,站起身来。
“国公,那下官就告退”
王笑转头看去,只见她身子晃了晃,整个人缓缓栽倒下去。
这一下也不知她练过没有,摔得恍如舞蹈。头向后仰着,官帽滑落下来,满头青丝如瀑,身子却勾勒出一道曼妙的曲线。
王笑伸手一抄,将她揽住。
“国公,我我没事今日陛下登基国公快去”
顾横波闭上眼,说着没事,人却蜷缩在王笑怀里。
王笑探了探她的额头,只觉烫得厉害。
“你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