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雨亭公园回来,电教室里已经来了好多学员,但叶立秋和季梅坐过的座位却依旧空着。他中午出去吃饭的时候,拎兜和书本还放在桌堂里没拿走。他的邻座也空着就耐人寻味了。他俩一同去雨亭公园的身影早就被人看到,并私下传播开,谁要是坐到叶立秋身边,就会引来别人的眼光,自己也会觉得不自然。女学员更会知趣地躲开。人们在别的事情上会表现得愚钝,在男女关系问题上却常是一个比一个敏感又精明。俩人进了教室坐回原位。
整个下午上的都是英语电教课,叶立秋免不了又在书页里画几处圈圈和道道,季梅见了,几次朝他无声地笑笑。她笑起来的样子,嘴角的上扬微动,还有眼睛的神采,看着咋这么像白兰啊!想到白兰,他的心里又暗自酸涩起来。如果坐在身边的就是白兰又能怎样!他抬起右手摩挲额头,于素珍一个人在家忙里忙外,自己却在这儿胡想,不应该呀!季梅见他愁眉苦脸,又伸过手在他的书页下面写上:Takeiteasy!叶立秋提笔在下边写上:Youdoandme.季梅若有所思似的看他一眼。
到上晚自习的时候,叶立秋走进电大教室,在后面找个位子坐下。很快季梅也到了,见他身边有空位,她走过来,左手向后一拢散在肩膀上的长发坐下了。她今晚换一件立领米黄色,被称为朝鲜绸的长袖衫,比他今晚穿来的西服上装的颜色稍浅一点儿。差不多一样颜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肩膀和胸部都显得线条饱满,合体又性感。有她在身边,提神的香味让他几乎扫去一天来的疲乏。
白天上电教课的时候,让叶立秋最不好理顺的是英语里的定语从句,有的句子定语从句里又有定语从句,叫他一时半会儿理不清,感觉特吃力。季梅很有耐心地给他讲解、分辨了每一个疑难句子。她帮他把以前在书里画下的疑难处也都搞明白了。他的心里既轻松又感激。
过九点钟以后,除了他俩,其他学员都陆续离开了电教室。他俩开始预习明天的功课。期间,门卫室的老大妈来张望过两次,第一次开门露出一只右眼,看见俩人竟然坐在一起,像被针扎了一样瞬间缩回去,第二次门响露出个鼻子,然后右眼刚一显现,就都不见了。自不待言她盼着他俩快走。四十分钟以后,叶立秋说:“总这么学也疲劳,咱们提前走吧。”
季梅今晚没骑自行车来,走出电教大楼,他们向北并肩走在大街上。叶立秋主动走在她的左边;今晚俩人出来的早一点,从他们身边经过的车辆比昨晚多一些。
“你的学习压力可不小啊,学籍问题还没解决呢。不过也没啥大事。”季梅说。
“也不敢掉以轻心。你知道我们农村老师不光教学,还得种地干家务,头绪太多,总是很忙,只能挤时间自学。”
俩人走到通江路就朝西拐去。
“你妻子叫什么名字啊?”季梅问。
“叫于素珍。”叶立秋心中暗想:她这么关心我的家庭,只是替她表姐打听的吗?看来她也是急着想有个自己的家了,有机会的话,应该帮她一把。
“于素珍,这名字好啊。于平凡朴素中珍视感情,珍者,真也。”季梅停住脚步。“哟,光顾了说话,走过地方了。你不住在那个旅店啦?换地方了吗?”在不知不觉中,俩人已经向西走了很远的路。
“没换。这么晚了走夜路,我是想多送你一会儿。”他又笑道,“其实以前我就想要送送你,那时咱俩不熟,我还真怕你怀疑我别有用心呢。”
“早就看出来了,我可不喜欢色眯眯的男人。”她抬头看向路北边的一幢高楼。楼上有几户人家的窗户还在亮着。“我到家了,谢谢你送我!不让你上去了,我爸妈看见你,还得以为你是我对象呢。他们老催我,像是急着把我快点赶出这个家门似的。”她说完转身要走。
“你等会儿。”他叫住她。“我忽然替你想起个人来,不知道该不该说。”
“谁呀?”
“你看姚老师怎么样?就是中文老师姚强。”
“姚强啊?人家是大学老师,又要考研究生。我高攀不起。走了,Seeyoutomorrow!”她很快消失在灯影里。
十天的面授课一晃就过去了。暑假后期,除到地里拔拔大草,基本上没什么农活可干。在村子里街道两旁的树荫下,总会聚集很多村民闲聊、打扑克。叶立秋却没那么清闲,他只在学累的时候才出来走走看看。他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他家房子后面的那片杨树林,每次走在那里他都会浮想联翩,思绪万千。今天走在这里,他首先想到了白兰。他和她都出生于一九六二年,今年都是28周岁,到这个年龄还不结婚,要是在农村就更糟了。他越想越替她担忧,真想写封信劝劝她。他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跟季梅要白兰的地址,下次参加面授课一定要打听到她的新地址。看得出来,季梅喜欢和自己交往多半是因为白兰的缘故;还有,她的年龄也不小了,虽然比他们小三岁,但同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