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替她着急的年龄。
这时,从他家的院子里传来于素珍喊叫女儿的声音。妻子和她们姐俩比,长相美丑不说,单就做人的眼光就不能令他满意。她只关心她身边的生活琐事,总认为他的想法不切实际,什么用都没有,更不能接受的是还总想把他拴在身边;或许是妻子太爱她,太爱他们这个家了,极希望他把心思都收回来,一心一意过好他们的日子,可是这样的爱会毁了他的上进心,叫他的思想一辈子都局限在这片驴拉磨一般大的小天地里。想到妻子的勤奋和顾家,在农村来说,真都无可挑剔。也许是自己错了?怎么可能呢,做人哪能没个追求没点抱负呢!人生天地间,不求雁过留声,青史留名,亦不可蝼蚁般自生自灭吧。
过完暑假一上班,又听到了乡村校园里的钟声,他心情很舒畅;外面再好,也总是心若浮萍,难有踏实的感觉。
刚开学不到一周,中心校就来通知说,八月份的公办教师工资和民办补助费来了。这一天,下第二节课的时候,主管后勤的杨飞岳从中心校领取工资回来,一进办公室就说:
“朱校长和贾玫英都有编制了,连民办补助费都来了,而且是从七月份开始的,一下子来两个月的。朱校长来没来上班?赶紧告诉他一声。”
“幺鸡,你去。”郑敬仁对左林说。
“我去。”王尚侨弄得椅子“啪啦”一响从座位上站起来,很快转身出去了。
“这个马屁精,彭校长死了,就去拍朱校长,又有要倒霉的了。”边德明矜鼻子瞪眼地说。
“我的补助费来了,是真的吗?”朱村来一开门就大声问道。
“是真的,一下子给你来俩月的,而且补助费还涨了。”杨飞岳说。“不信,你来看看。”
杨飞岳已经挪到葛向阳坐过的位置上。朱村来直接朝他那里奔过去,人没到,脖子先抻得长长的,两眼闪着亮光,那架势像个饿鬼见了面包似的,弄得他经过时两边的教师都向后闪开着。
“给,两张大团结。”杨飞岳递给他两张十元钞票。
他接过钱神经质似的转身要走。杨飞岳马上叫住他:“哎,朱校长,还没签字呢。”他转身笑了,接过杨飞岳递来的墨绿色钢笔,弯下腰在发放工资的账单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杨飞岳又一指桌子上的红印泥:“还得按手押。”他笑了笑,显然是觉得杨飞岳过于谨慎了,但还是很顺从地伸出食指染上印泥,在他签过的名字上按上红手印。
朱村来兴匆匆地返身走到办公室门口,忽又转过身来,满脸泛着红晕,从左手里抽出一张钞票,举在右手上。“谁跑跑腿儿,去趟供销社?我请客,买烟,买糖,买饼干。可这十块钱花,能买多少买多少。谁去?”
“哈哈哈,朱校长今天高兴,要出大血。”于素珍一带头,大家都欢叫起来。
“幺鸡,你去。”郑敬仁一使眼色催促道。
“切,你咋就盯上我了呢?”左林一撸袖子,高兴地站起来。“我去。”
“不让你白去,买盒一块钱的,带过滤嘴的好烟你自己留下。”朱校长很快又补充一句,“骑我的车子去,快去快回。”
在左林从朱村来手里接过钱的那一刻,屋里人都发现,朱村来的眼里涌出激动的泪光。他急切、焦灼地盼望了好几年的民办编制终于到手了。
左林去了供销社。朱村来回了校长室。留在办公室里的教师们继续领工资。叶立秋的民办补贴已经涨到每月二十元。
金怀礼领了工资回到座位上,低头看着手里的钱呲呲地笑起来。叶立秋问:“你笑啥?”他说:“咱们朱书记、朱校长头回少得领这么一点点钱,高兴坏了,乐得颠儿颠儿的。”
金怀礼的幽默把柳丛彬笑得在座位上差点颠簸起来。“哈哈哈,可不是吗?人家当书记那会儿总是大把大把领钱,今儿个两张大团结就高兴得差点儿哭了。你说这人、这事儿,哈,上哪看去?”
“其实,从情理上说,还是当干部好,关键是他当的支部书记没公职,上不了台面。我要是有机会,就去当干部,这年头还是当干部吃香。”郑敬仁说。
“那是啊,朱校长要是也像咱俩一样有公职,他才不会扯这个呢,早想道道进乡政府了。”杨飞岳说。
“唉,为个民办编制绞尽脑汁啊。”柳丛彬话里有话。
一声门响,左林回来了。众人惊讶:好家伙,他真把朱村来的十块钱都给花光了,拎回满满一大兜子东西,放到他的桌子上解开兜口,里边花花绿绿,还有一瓶讷河老白干。要不是白吃,谁舍得这么花钱呐!
“哈哈哈,让你买,你就真把钱给花光了。一年能挣多少个十块钱呐?你这不是祸害朱校长吗?”于素珍大笑着说。
左林看一眼郑敬仁,心照不宣似的光笑不说话。
“嘿嘿嘿,管他呢,吃呗。当了那么多年书记,早攒下了,哪像我爸那时候,十块钱算个啥?”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