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柏涛被彭校长问得一时僵在那里。他本来不想让彭校长知道左林去龙泉泡的事,怕把事情闹大,也怕得罪左林。左林的哥哥可是主抓教育工作的副乡长。他之所以把这事补写在工作总结一栏里,并不是疏忽大意,而是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只要写上就不怕其他教师对此提出异议,一旦有人问就说自己写差了地方。彭校长平时除非必要,并不翻看校务日记,哪成想他今天偏就看了,还看得这么细心。左林干了啥大家可都知道,彭校长的脾气沾火就着,万一瞒不住就糟了,他只好把左林去龙泉泡的事说了。彭校长一听当时就拉下脸来。张柏涛一看校长的脸色变了,他没敢再多说。他知道如果把左林下水的事也说出来,彭校长立刻就得急眼。
整个上午,彭校长的脸一直阴沉着,也不怎么说话。大家并不知何故,又不敢问,只闷头悄声各干各的工作。
吴谞文端着一本语文书,一会儿偷眼看这个,一会儿闪眼瞅那个,一会儿又目光回到校长脸上,显得心神不宁。
到中午,彭校长被支部书记朱村来派人找到村上陪酒去了,说是乡里来了一位重要领导。于素珍又挺着肚子就近到娘家吃小灶去了。
平日马马虎虎的左林,早把昨天中离洗澡的事给忘了,在学校伙食里吃完饭,就和叶立秋等人躺在办公桌上,各自枕着一摞子书本睡着了。
叶立秋打着小呼噜睡得正香,哐嘡一声门响把他吓醒。浑身酒气呛人、满脸通红两眼充血的彭校长已经撞进门里,“啪”一声震响,拍得连他桌面上的粉笔盒、钢笔水瓶都跟着蹦起来。
“你他妈也太目中无人了,你到底有啥了不起的?”
突如其来的震响和暴怒声把他们惊骇得一坐而起,一个个愣愣怔怔地看着怒气冲天的校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是说过吗?不许再去龙泉泡,你耳朵眼儿里塞驴毛了!”他们这才听明白校长发怒的原因。
左林听到校长这样骂自己,他又气又吃惊:“你……你骂谁呢?”
“违反学校纪律就是不行!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你有啥了不起的?”彭校长的吼声大得直振耳朵。
“我没啥了不起的。何校长都让去,你为啥不让?你比他多块肉啊?”左林也来了脾气。
“他是他,我是我!现在是我说了算!”
“就算我错了,你可以批评,干啥这么破马张飞的?”
“我就这么破马张飞啦,你咋的吧?”
对校长发起脾气来这么没分寸,叶立秋也暗自惊讶。杨飞岳翻身下了桌子,赶到近前一边往工友室里推彭校长,一边劝他冷静冷静,消消气,有话慢慢说,别叫学生听见。
被推进工友室的彭校长,一头扎到炕里没了声音。这边叶立秋劝左林说,看彭校长的样子醉得不轻,眼睛都红了。左林大骂道:“喝人肚子还是喝狗肚子去了?他这是以酒遮脸,杀鸡给猴看呢!”
等到屋里安静下来叶立秋才注意到,王尚侨还在办公桌子上直挺挺地坐着,两只小眼睛上边挤出一对字眉,像吓傻了似的。
这个下午,一直到大家都下了班,彭校长也没再从炕上爬起来。在次日早上校研时,他当众说他昨天陪吕乡长喝得太多了,不光酒后失态,影响很坏,还骂了人,他很后悔。他一再向左林道歉,并向大家保证今后绝不在上班时间喝酒,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喝。最后他说左林去龙泉泡,无论如何都是不对的。学生是最容易效仿老师的,万一偷着去了,出现溺水事故,负不起责任不说,怎么对得起学生家长啊?左林理亏地耷拉着眼皮。
一年一度的秋忙又开始了。彭校长为向左林表示真诚歉意,秋收时亲自带领年轻体壮的老师们去帮左林割豆子、打场。他干起活来表现得实心实意,累得顺脸淌汗。跟叶立秋一起合伙往麻袋里灌豆子的郑敬仁,端着簸箕,看着在另一边忙着往车上抬麻袋的彭校长,小声对正手拿大扫帚圈豆子的左林说:
“你这一巴掌挨得值啊,给这么大个甜枣吃。你瞅他累的,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他拿你当猴耍也就算了,从情理上说,哪能破口大骂?收拾奴才还得看看主子是谁呢。真是的,你哥这个顶头上司咋当的?”
左林听了,弄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还叫不给面子?”叶立秋接过话说。
“我说立秋啊,你个小孩伢子,太嫩。知道曹操梦中杀人的故事吧?你要是乐意,改日叫他也骂你一通,然后给你个县劳模当当。”
叶立秋无奈地嬉笑道:“这叫什么话,你咋得谁咬谁?”
“干活儿,干活儿,都少说那没用的!扯什么淡,没累着你们。”葛向阳扔过来两条空麻袋呵斥道。
见他们都没了声音,赵千枝一边扎麻袋口一边笑道:“我看好了,就得葛老师呲儿你们两句,你们才能消停。”
“快,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