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阳光灿烂,白云朵朵,大地一片葱绿。几只燕子穿过校园边上的大树空隙,贴着暖色调的操场地面忽左忽右捕捉飞虫。悬浮在绿树叶边上的大彩蝶,盯住一个目标,梦幻般轻缓地扇动着大眼睛图案的双翼;忽又好似选错了着陆目标飘然飞向别处。几只蜻蜓低飞在操场边缘上,舞弄着薄翼上晶莹多彩的反光,留恋着草味儿的清新和小野花的芳香。在校舍的前檐下筑了泥巢的燕子,在巢里安静地孵卵,时而探出头来巡视一下伴侣的踪影,时而又感兴趣地歪着小脑袋听一听教室里传出的授课声和朗朗的读书声。
“咔、咔、咔。”白兰的黑色高跟皮鞋踏在砖地上格外响。她走进办公室,就近从何校长桌上的纸盒子里取出两支粉笔,一转身又一路响着走出去,身后甩下一股余香。
金老师低着头,挑起来的眼皮紧紧地向上撑着,深陷在眉毛下方的眼睛越过闪着亮光的老花镜片,吓人地盯着白兰的背影。白兰的打扮越来越叫他看不顺眼。虽然因为看惯了的缘故,她的脸似乎不像刚来的时候抹得那么白了。这还不算,她还动不动就穿着短袖上衣或裙子上班,露胳膊露腿的,惹得男教师们的目光都围着她转,甚至连两个女教师也都对她好奇不已。怎么就那么热呢?金老师自打走进了这所学校,还从没有见过像她这个样子的女教师,让他看着扎眼。叶立秋的鬈发是天生的,看不惯也得忍着,可白兰的样子却是人为的。看着白兰的新打扮,他把不满和担忧经常写在脸上:如今的年轻人咋越来越不本分?这样的老师得给学生带来啥影响啊?还不得把学生都给带坏了。
“陈校长都讲过好几次了,要坚决抵制社会上近来兴起的歪风邪气,女教师不准烫发,不准穿高跟鞋,衣着要朴素。看看她,哪有个老师的样子?”金老师终于按捺不住自己,两眼狠盯着门的方向说。
叶立秋可不赞同金老师的说法,他很欣赏白兰穿上高跟鞋的样子。当她穿着高跟皮鞋,配着臀部弧线微显的半短裙子,露出光滑的下腿,裸着雪白丰盈的双臂,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她那乳胸丰满、亭亭玉立、靓丽动人的样子,让他的心头倏然为之一颤,体内很快漫过一阵清凉。
也许是她长得太漂亮,叶立秋觉得她穿紫色的、蓝色的、米黄色的,不管什么颜色和款式的衣服都好看。美丽的白兰老师让这个偏僻土气的乡村学校一下子鲜亮起来。
其实白兰穿的高跟鞋再普通不过了,她的衣着也并不妖艳或者很暴露,只是能叫人更明显的看出她的性别,进一步说就是有点性感罢了;然而这点性感对当时在着装上一直都规规矩矩、不短不露的人们来说已经非同寻常。如若不然,面对白兰的突破,叶立秋怎么可能会猝然产生那种感觉呢?
女人的性感美,是大自然给予人类的恩赐,因为有了这神圣的美,我们的艺术殿堂里才有了维纳斯的无与伦比。
对金老师那躲闪生气的眼神,白兰早就注意到了,但她却不当回事,而是神情挑衅,该怎么打扮还怎么打扮;要是换了别人,知道他的目光蜇到自己的背上,指不定多不自在呢。大家闲谈时说,除了“一盒粉”,于素珍和李彩凤可不敢那样穿,城里姑娘和农村姑娘就是不一样。
刚刚改革开放的中国,在报刊和广播上不光有过“真理的唯一标准到底是什么”这一标题鲜明的大辩论,也曾发生过一些怪异的、几近无聊的争议。关于高跟鞋和西服该不该穿,就曾经白纸黑字地印到报刊上,摆在人们的面前。尽管反对穿高跟鞋者的诸多言论刺人耳目,但也未能阻止年轻女性对它的偏爱。那些正派的好言说教反倒成了廉价广告,穿高跟鞋的女人越来越多,一时间竟成了中国女人的一个新时尚。
看着金老师上了年纪的身影,叶立秋想:他老了,头脑也跟他的人一样老化了。人总会老,老了都爱怀旧,社会总要向前发展,新生事物层出不穷,这其中难免有些让老一辈人感到不好接受的东西。自己将来到了他这个年纪,该不会也有目光落伍的那一天吧?
“当、当、当……”下课钟响了,中廊里很快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说笑声。
从东西两个门洞里挤出去的人流,很快就在操场上汇聚又分散开,面积不大的操场上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好些学生开始追逐一个打着补丁的篮球,像成团的蜜蜂一样在操场上忽来忽去。用卖废品的钱换来的新篮球已经被学生们极不规范的玩法给损坏了,因为充气不足,投在地上的时候发出扑哧扑哧的闷响。有些年龄大一点的男生干脆就把它当成足球踢去踢回。有的学生四五个人撵着一个人到处围追堵截,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尖叫着“抓坏蛋呐,抓坏蛋呐!”,声音传到了村里的街面上和院落里。在篮球架下平坦一点的地方,有几个男孩子凑到一起弹起了泥球。也有两个人一伙的,跪在操场边上堆起小土包,再往中间竖直插上一根小木棍儿,然后俩人撅起小屁股,按等数轮流把周围的土慢慢扒去——谁先扒倒小木棍儿就说明谁的命短。当土被扒得只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