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未归,我放心不下,又没生计,便携了孩子来城里找他,哪料他另取了富贵妻房,儿子都生了三个了。怕我找他麻烦,竟然还派人杀我,不料我没死,我那可怜的儿子却死了,他杀了自己亲生儿子,官老爷要为我做主啊。”
一位大娘抹抹眼泪,扶着妇人起身“你莫不是被气傻了吗?这哪是官老爷的衙门,这是阎王爷的阎罗殿啊,我们都已经死了吧?不然周遭怎么这么多鬼索命?”
“原来我儿子被他杀了,我也死了。那我岂不是无法报仇?此仇不报,我不愿意死,我不愿意。”
民安堂门前从未有过的混乱。
空气里漂浮着血液的腥味。
石板上一片一片的血,像绽放的一朵一朵大红色的芙蓉花。
那些疯魔的人,或是哭诉,或是抓人,或是挠自己的脸,或是仰大笑。
没过多久,又有两个裙了下去,无论如何呼喊,再没有醒过来。
民安堂哪经历过这样的事?
大夫们也都懵了,胡言乱语的人暂时无法安置,只能先救重症的,不再排号,先把晕倒的人抬进去。
这场面似曾相识。
前些相遂宁也有类似的症状。
这一次,看着别人在她面前犯病,她手心里有淡淡的汗流出来。
一双手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拉离民安堂,他握她的手握得那样紧,生怕稍一松她就跑了,丢了,不见了。
是陆御。
他穿一件水色织银花交领广袖袍子,袍子绣功细腻,衣料颜色虽不出挑,却是最沉稳最不易出错的色泽。
陆御用力一撕,便撕下一片布来。
“把它系上。”陆御递过布来:“我不带帕子跟汗巾,这块布你将就一下。”
相遂宁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陆太医让相家人系面巾的时候,是为了预防瘟疫。
显然,民安堂前的状况,已经让陆御有了戒备。
他在民安堂为人看诊,才最危险。
“陆公子系上才是。”
“我无妨,你大病初愈,再经不起这些。”
“可是你还要……”
“让你系上就系上,不然我怎么能安心去给别人看诊?”陆御不由分拉过相遂宁,将撕下的布蒙在她脸上,从她耳边绕过,绕到她头发下面系好。
他的手法很轻,没想到他的手法竟然很轻。
“快回家去,最近都不要出来了。”
“你呢。”
“我还要义诊。”
“病人这么多……”
“所以才更需要我,你快走。”
“可是……”相遂宁欲留下来,陆御不由分扛起她就走,直到流云坊门口才将她放下来:“别让我再看到你,记住了吗?外头是什么情况,现在谁也不清楚,看样子是极凶险的。这里常有马车经过,你就在这里拦辆车回府,一刻也不要耽搁。”
陆御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那么决绝。
决绝的像是要奔赴战场,这么长的一条路,他头也没回。
他束着银冠,腰间的白玉带干净又温润,他的广袖袍子迎风起,就像波涛一样汹涌着将他裹挟在里面。
他不过是民安堂一个的大夫。
起来连点俸禄也不领的,全凭个人爱好。
这危险重重的境地,他大可以扬长而去,没有人会揪着他不放。
可他偏不。
如果民安堂此时是火坑的话,陆御他竟然微笑着朝火坑走过去,他是打定了主意要跳火坑了。
民安堂里已经安置不下了。
仅有的四张诊床已经睡满,其它人症状严重的,躺在民安堂里不得起身,神情倦怠,连呻吟声都懒怠发出了。
刚才吐血的那些人,面色惨白,此时话的力气都没了,头晕目眩,靠着椅背大口大口地咳嗽,咳得脖子都红了。
病情较轻的,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或是呕吐,或是烦躁不安,有几个人已经出现了高热,高热之下,人浑浑噩噩开始胡,还有几个肚子疼的厉害,是要去茅厕,可刚起身还未往茅厕去呢,就已经拉在裤子里了。
“这些病饶情况很是奇怪,这么多人同时出事,若是吃坏了东西,可刚才也问过了,并没樱”一个大夫皱着眉头按着病饶手腕:“脉搏虚浮,喘息困难,呕吐,谵妄,高热,乏力,我行医数年,并不曾见到这样的病情。”
“这么多人一起得病,别是饮用的水出了问题吧?难道有人在水井中投毒?”另一个大夫猜测。
很快就有大夫推倒他的猜测:“这些人并不在一口井里用水,怎么可能这么大范围的得病?不通的。”
陆御拱手道:“当务之急,请各位大夫照顾好自己,才能给他人行方便,听我的,大伙用布将口鼻掩住,互相之间有个隔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