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看起来送了一口气。
在之前,他一直在猜测,究竟是什么人要见自己?这个人有驱使六扇门甲科捕快的权力,却又出于某些顾虑不能直接安排自己去见他,而是派出人手去捉拿自己;他虽然派出的是六扇门的捕头,却没有出具相应的文书,说明他并不希望这件事情在官面上留下什么证据;按理说,这种事情应该力求万无一失,可他仅派出两人,还是身手远不及自己、又与自己相熟的徐成、朱贵,说明他不希望以暴力手段威胁自己,当时徐成二人摆出“愿者上钩”的态势也证明了这一点;他既然派出了徐、朱二人,自然是笃定这两个人一定不负所望,以自己对二人的了解,他们恐怕只会用一些苦肉计,可当天二人却通过几句话、几个动作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最终让自己乖乖就范,这恐怕也离不开他的算计。
如此地大费周折,任舟当然不会相信那个人只是为了见自己一面。
如果一个人以一种非常麻烦的方式去托人办一件事,那就说明这件事情一定更麻烦。
任舟喜欢热闹,喜欢管闲事,可是不喜欢麻烦。
这听起来很滑稽,因为热闹与闲事往往和麻烦密不可分。
但任舟就是如此,因为在他看来,主动找麻烦和被动卷入麻烦是十分不同的。你能主动找的麻烦,解决起来往往不难;但是你一旦被卷入麻烦里,那就意味着你失去了主动权,这些麻烦解决起来就很不容易了。
可是这一次,无论这件事情再怎么困难,恐怕都容不得任舟拒绝了。
一个心思缜密、富有权力又对你了若指掌的人,无论让你去做什么事情,你最好都要答应,因为你一旦拒绝,就意味着要付出巨大而惨痛的代价。
所以任舟只能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是什么太大的人物。官当得越小,麻烦也就越少,解决起来也就更轻松一些。九品的县令只会让你去抓贼,一品的宰相却可能让你去刺驾。
更何况,如非迫不得已,很少有江湖人愿意和当官的打交道。
当他看到蒋涵洋的那一刻,他才算松了一口气。
六扇门的总捕头当然是一个大人物,但是相比于尚书、宰相乃至于镇边的将军,无疑小了很多。而且六扇门统管江湖事宜,蒋涵洋找自己的目的八成也和江湖、绿林脱不了关系,不用和那些高品大员打交道,对任舟来说无疑轻松了不少。
“任少侠,久仰了。”
无论在哪里,但凡是能当上头头的人,大多不简单。蒋涵洋贵为六扇门的总捕头,在江湖中的地位可谓超然,可现在与任舟说起话来,并无一毫盛气凌人之意,任舟周身上下的破洞,他仿佛视而不见,就算是表面功夫,能做到这样已是不简单。更何况,他说话时正盯着任舟的双眼,久惯抓贼形成的锐利眼神也被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柔和的目光,脸上也满是和煦的笑意,种种神态,无一不显出他的真诚。
“总捕头客气了,恕我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这种真诚,任舟当然感受的到,可惜现在他的双手还系着锁链,想要抱拳还礼都很麻烦。
蒋涵洋愣了一下,不由失笑,摆了摆手,让徐、朱撤下了锁链,又低声吩咐了几句,便打发他们走了。回过头,把任舟邀进北屋。
与院子一样,这件屋子的装饰并不如何精美。正中央摆着一张巨案,一把略大的椅子,案上堆列满了各样的书简。六把小些的椅子相对着摆成两排,分列在巨案的下首。两排座位的前后以及巨案的两旁各立着几个灯架、烛台。进门的左手边隔开了一个小间,门口以青色的布帘遮挡,想必是蒋涵洋的休息之所了。
“寒舍简陋,任少侠多担待。”
蒋涵洋请任舟上座了,自己才坐到主位。
任舟忽然觉得很滑稽,他见过许多高官大员乃至封疆大吏,只是以往他见到这些人时,要么是乔装改扮另有目的,要么就是绳捆索绑地被押到这些人面前,绝没有一次能像现在这样,坐到主人左手边的上座去。
同时他也明白,蒋涵洋执礼越恭,那自己要办的事情也就越麻烦。
所以他又恨不得让蒋涵洋立刻把自己绑起来、打一顿。
“蒋总捕头,久闻大名了。这次你花了这么大的力气要见我,能不能透个底,到底想要我做什么?”任舟不是个急性子的人,只是他明白,对付蒋涵洋这种人,装傻是没有用的,不如开门见山。
蒋涵洋道:“任少侠果然快人快语,我也不卖关子了。前几日,绿林北七路总扛把子陆振豪身死家中,任少侠应该是知道的。”
“这个我倒是有所耳闻,”任舟被抓到的时候,刚听说了这件事情,“只不过个中缘由,我就不太了解了。蒋总捕头久涉江湖,想必也了解,江湖绿林虽然常常混为一谈,可实际上却各行其是,我一个江湖道上的无名小卒,跟绿林道的大豪也没那么好的交情。”
蒋涵洋听出任舟话里的推诿之意,微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