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汝良忍不住站起身来,搓着手,兴奋得如同关在笼子里的狮子,来回踱步,终于站定脚步,定定地看着冯紫英,吁了一口气。
“干得漂亮,紫英,这么说,你是凭空替朝廷弄了六十万两银子入账啊,这可真的是雪中送炭啊!,我要想内阁诸公好生禀告一番,这才是大周的肱股之臣,不像有的人只会伸手要银子,却从不思替朝廷分忧!”
冯紫英赶紧摆手,“明起公,可千万莫要如此,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安福商人我的确比较熟悉,这帮人最早在云南拓垦,颇有经验,所以在东番拓垦上当初我便提携了他们一番,此番也算是进京来打探消息,顺带也想要在东番大展手脚,所以我才顺水推舟也就把这桩事儿给说了下来,当然这最终取决于朝廷决断。”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黄汝良一脸不可思议,“东番素来就没有被朝廷打上过眼,我是闽人,难道还不知道东番的情况?也就是澎湖地理位置重要,东番湿热,瘴气遍布,拓垦难度极大,稍不留意,人财两空,且山中颇多土人,极为凶悍,素来仇视外人,外人要想在东番落脚,必定要和他们发生冲突,这也是原来无人愿意去东番冒险的缘故。”
“现在他们既然主动愿意去拓垦,朝廷当然求之不得,人家出钱出力出人,自然也要给人家一些想头,十年的独占期有什么打紧?”黄汝良继续道:“大木也好,鹿皮也好,盐利也好,朝廷本来就没有计算在内,现在白白捡来这一笔银子,何乐而不为?”
冯紫英也早已料到朝廷诸公可能都如此着想,反正不要白不要,人家安福商人主动上缴,求的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朝廷甚至都没有计算在内的特许权,这本来就是意外惊喜,哪里还会去计较?
“明起公,这东番大木日后产量可不小,安福商人主要就是盯着这一块,江南素来却大木,宁波、漳州、泉州的船厂,扬州、金陵、杭州的家具、建材,都急需这些生长了数百年的大木,在东番伐木加工,便能通过海运经长江进来,甚至直接运到扬州以北的山东各地,利润相当丰厚,如果一旦这一行发达起来,收益相当可观啊。”
冯紫英知道现在黄汝良是病笃乱投医,谁能供奉这样大一笔银子,他什么都敢出让,别说一个虚无缥缈的十五年特许金独占权,就算是再加十年,他一样敢出让。
他得要把话说透,免得日后黄汝良后悔。
以他的估算,安福商人这一次算计很精,这光是大木伐造这一行,三年以后其向大陆输出的规模估计就要超过四十万两,安福商人野心很大,南北同时开动,这十多年下来,规模只会越来越大,总计销售规模起码是四五百万两,这利润起码在百万两,这区区六十万两特许金,千值万值了。
这还没有算诸如鹿皮、金砂以及可能还会发掘出来的其他一些产业。
见冯紫英还欲再说,黄汝良却摆摆手,相当大气地道:“紫英,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东番商人所谋甚大,甚至可能因此而收益巨大,但是那又如何?你要想一想,人家千里迢迢找上京师,没说去南京找伪朝那边儿呢?不管怎么说,这也代表了人家对朝廷的信任,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江南民心民意的一种体现,就冲着这一点,我们都要予以厚报!”
冯紫英心中一动,自己还以为黄汝良真的是只盯着这点儿蝇头小利呢,还是低估了人家的政治眼光,人家更看重的是江南民心民意,是从大局着眼,当这才是当尚书应该考虑的。
当然也不排除和安福商人联手的闽商也找上了他,早就有了考量,先前的那份兴奋,不过是演戏罢了。”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什么,那就是集中力量彻底击溃南京伪朝的抵抗,
“还是大人考虑深远,紫英还是短浅了。”冯紫英一拱手。
“呵呵,紫英,这年轻一辈中能望你项背者都屈指可数啊,你又何必自谦?”黄汝良一挥手,“当初你们那一科的,练国事和杨嗣昌勉强能跟在你后边儿,不至于掉队太远,像黄尊素、许獬、侯氏兄弟都只能望而兴叹了,你这连续几桩事儿做得十分漂亮,朝廷都看在眼里,这才是真正心系国事,为国解忧的栋梁之臣,“
冯紫英再也坐不住了。
之所以直接找黄汝良,他就是不愿意再在这事儿上造太大声势,不说韬光养晦,但现在自己已经名声够大了,这一份好还不如直接卖给黄汝良,既能避免树大招风,也能缓和与朝中江南士臣们的关系,尤其是黄汝良这边,如果自己又要抱着这事儿去吆喝,就真的要得罪黄汝良了。”明起公,我再郑重申明,这事儿我是替人帮忙,没我,他们也要找上朝廷,没准儿朝廷压一压,六十万就能变八十万,我也就是和安福商人有些瓜葛,所以才来替他们打个前站,具体如何操作,还得要明起公你们户部来,这事儿我不掺和,日后觉得吃了亏也别怨我。“
冯紫英再度重申,也点名了目的,这事儿是户部的事儿,他就牵了个线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