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对手的这一疑问,之所以这把刀没有直接刺破他的皮肤,正是因为对方想知道自己的底细。
所以他更不能说破,油腔滑调地应道:“当然是我自己循着香味找来的。”
脖子上渗出了血,刀仿佛已经抵住了初新的喉管,他的脸上流淌着一两道汗珠,镜子告诉了他这一切,可他却根本没有痛的感觉,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压力,来自刀尖和身后女人的压力。
窗外传来了脚步声,踏在草地上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在夜晚显得格外清晰,尤其在一个逼近死亡的人听来。
初新在镜子里看到了一道影子,细长的影子,随后,好端端地架在他脖子上的刀落在了地上,身后的女人发出一声惊呼,抽回了她的左手。
初新已经闪电般转身,用左臂勾住了女人的脖子,左手拿着他的剑。
可他转身时却又呆住了,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塌鼻子,长着麻子,反倒是个很好看的姑娘,正正好好长得和永宁寺门口遇见那位一模一样。
她皱了皱鼻子,笑道:“和你开个玩笑,你却想杀我吗?“
初新的呼吸仿佛都停顿了,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大眼睛的姑娘皱起鼻子来可真好看。
他当然没有这么说,只是把勾在她脖子上的左臂缩了回来,指指自己的脖子,意思是开玩笑可没有这么过分的。
姑娘争辩道:“我那时没看清你,谁知道你是不是贼。“
初新点点头,他已经默认了自己的错误。
不过他默认自己最大的错误是碰见漂亮的女孩子时总会变蠢,蠢得像头猪。
他又仔细看了看那道飞过之后落在地上的影子,才发现只是一根筷子。
吃面用的筷子。
有些人的筷子是用来吃面的,而另有小部分人的筷子却可以杀人,可以救人,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出了房门,想看看是谁救的自己,但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背后又传来了兰若般的话语声:“你的帮手还真是厉害,那一击用筷子就把我的手震麻了。“
初新转过身,月光洒在他的背上,也有一部分绕过了他的背洒在她的身上,她的脸上,她的脸一半在亮处,一半在暗处,像是写满了谜语。
初新的心里也写满了谜语。
可他开口第一句话却是:“你认识他吗?“
她看着初新一本正经地拿出的两张画像,噗哧一声笑了。
“近来在江湖中风头最盛的组织,你知道是什么吗?“笑归笑,笑完后她也一本正经了起来。
“星盟。“
毫无疑问是星盟,初新并不算消息灵通的人,但这个刺客联盟的名头已经在江湖响得不能再响了,可就算是这样,人们对星盟仍是知之甚少。星盟由谁创办,由谁组成,以什么为行动的讯号,很少有人能说出来。人们只知道,星盟的宗旨是除恶,星盟的行动从未失手,少数列在刺杀名单上的人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行动还没有结束,无论到天涯还是海角,星盟的刺客总会找到他,除掉他。
秦、益两州中流窜的寇盗,最著名的是李荒之,据说是州刺史的胞弟,他武功奇高,行踪诡秘,有许多亡命之徒相随,又兼高官相护,经常明目张胆地抢人财物,甚至掳掠妇女,杀人放火。
他有七座宅院,狡兔有三窟,他希望自己比两只狡兔加在一起还要狡猾一点,所以他不仅有七座宅院,还都是重重防护,昼夜有人守卫的。
某天,他暴死在自己的第五座宅院里。
孝文帝有一个与侄子元欢同样出色的儿子,曾被立为太子,却因一位将军和一位阉官的谗言遭废被杀。
将军权倾朝野,阴险狡诈,星盟的多次刺杀尽皆落空,当人们都以为星盟可能会放弃这个猎物时,却爆发了一场惊人的巷战。
那一日的洛阳城,阴云密布,闷得像蒸笼。
这场战斗仿佛神兵天降,在将军招摇过市时,无数刺客从无数地方钻了出来,将军的体力和将军的士兵终于支撑不住,当有匕首刺入将军喉咙的一刻,一整条巷道的刺客在一炷香的时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堆满的尸体,流淌的血水和奔涌的血腥味。
傍晚时下起了大雨,夜里,所有的尸首都被处理,所有的血迹都被冲刷干净,洛阳一夜之间又恢复了原来的热闹和宁静,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至于阉官,他秘密向南逃窜,想入梁避祸,后来却被人在边境线上发现了他的尸体。
这三人的死正是星盟的杰作。
初新虽然反对这种暴力的方式,但还是认可一点:星盟要杀的人,的确都是该杀的人。
他们就像是夜空里的星星,总能给抬头看的人希望和勇气,让他们感觉得到光亮和正义的存在。
“难道,”初新肃然起敬,“你们都是星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