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呢!”沈俊发擦去沈轼的眼泪,笑着抚慰他,一直漂浮在心里的沉重总算降落于地。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到底是什么召唤,钱百万竟然鬼使神差的出现在白雪茫茫的半道,他们在用一辆马车将韩梅护送出两公里路就遇到了他和他的汽车。正是缩短了救援时间,保住了韩梅最后的生机。事后,有人曾好奇的问过钱百万为何会莫名其妙的出现,他答道:
“你们相信吗?这世上有奇迹!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或许是天意?”也只能这么理解,反正韩梅的病给整个家蒙上了铅云银雾。
在沈轼的记忆中,往日里欢颜笑语的家被泪水和哭声淹没了好久好久,在他的童年里仿佛没有边际。多年后,沉迷于文学的他还是难以释怀这段孤独悲怆的心路历程,根据事实写成了被任如雪誉为“照亮心灵的神灯”的长诗《寒门叹。
那是一段眼泪与欢笑、希望与毁灭交织共存的童年之旅,他花费了许多年才走出那片暗无天日的阴云。他每天上学都满怀虔诚的向高高在上的日月星辰、向所有世人敬仰神圣的神话人物祈祷:让他的母亲能平安归来。
但每次放学回来,空荡荡的家只能让他止不住以泪洗面。家里没有闲余的人,他们都没有多余的时间搭理他的伤心:沈老爷子除了接过韩梅的教鞭重操旧业外,还得兼顾地里的活计,连寒夜里也忙着四处询问治病偏方,有时一走就是几天才回来;中伯拖着他的瘸腿卖力的张罗小卖部的生意,筹备更多的粮食,还得尽心竭力的照看家畜;沈轼想与姐姐分享他的痛苦,但是家里人怕影响她的学习,不允许她私自回来。
当然有些时候,沈轼真诚的祈祷也会得到神氏的垂听,实现了他迫切要见到母亲的愿望。韩梅每次都是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突然出现在家里,每到这时,沈轼还来不及向世界奔相告走妈妈会康复如初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沈俊发又悄悄带着韩梅奔走治病了。
“为了你和姐姐,妈妈会好起来的!我还要看着我们家沈轼娶妻生子呢!”韩梅微笑着安慰他,尽力将自己的眼泪藏在心底。她将沈轼紧紧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他的头,亲吻他的额头,仿佛永远都看不够。她害怕这样的机会转瞬即逝、一去不返,故而每次回家之前都要提前调整许久的心态,向沈轼展现出迷人的微笑,以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
而年幼的沈轼害怕母亲连夜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整夜都睁着眼睛聆听着夜里的动静。待到清晨,他从沉重的睡眠中醒来,满心欢喜跑到母亲的床边时,只能失落的瞪着空荡荡的床头默默流泪。从那时候起,他就有了一个宏愿:将来成为一名妙手神医,专门救治像他母亲一样受苦的人。这个梦想他坚持了许多年,直到被现实抽丝剥茧般磨灭。
沈俊发坚信死神无法从他手中夺走韩梅,一如当初矗立在他们爱情中间的崇山峻岭都无法阻挡他们相爱的步伐。然而在经历了一段生机渺茫的求医之旅后,韩梅却开始动摇了。
“我们回家吧!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和孩子们分享最后的时光。”韩梅劝导沈俊发不要再无谓的为她往火坑里烧钱,这样只会拖累整个家庭而对她的病情毫无帮助。然而沈俊发却不为所动,他坚信奇迹将会在某个绝望的时刻降临,每天都费尽心思帮她重拾信心。
“钱没了,还可以挣回来。如果你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可言。”沈俊发搂着韩梅哽咽的说道。他的内心临近崩溃,走到了绝望的边缘。
“我要你答应我:为了孩子好好活下去!”韩梅凝视着沈俊发的眼睛,眼神坚决如铁,铿锵有力的说道。她在丈夫眼中看到了无尽的荒芜,感受到了他毋庸置疑的决绝。
“只要你心怀希望,我又怎么会放弃呢!”沈俊发笑道,眼中又爆发了希望之光。“我还没有兑现给你的承诺,所以,你也不能失约。”
沈老爷子在见到情绪低落还默默的处处为家里着想的儿媳之后,落下了老泪,他向韩梅表达了自己强硬的立场,说道:
“你只管放宽心在医院治病,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把你的病治好。”
沈老爷子背地里将卖牛卖马凑来的零碎钱捂在心力憔悴的沈俊发手中,告诉他:
“你不要失去信心,才能给她生的希望。”
他们跑遍了方圆数百里之内大大小小数十家医院诊所,连隐藏在民间的不传秘方都被挖掘出来,但是却只见烧钱不见疗效。最后,连被科学知识洗净思想的沈俊发也开始迷信起来,虔诚的向供奉在寺庙里的神仙和大佛苦苦哀求,希望他们能大发慈悲助韩梅脱离苦海。
沈老爷子原本还盼着吴金芳破例一次在冬天里从天而降,指望能从他那儿堪破儿媳的生机,然而他这位老朋友固执的准时让他的愿望落了空。他只好抱着一副“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拜山求水,前前后后以高价将几位广为称颂的大法师从偏远的地方请到家里。他们摇着铃铛、挥舞着木剑,口中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