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翻过不知道多少个草坡,长途跋涉几天几夜。为了避开追兵,他们特意绕开了大路,走了一个迂回,终于在碧绿无垠的苍茫大地之上找到了归宿——又一支队伍闻讯赶来投奔。
队伍中的头领与大营守卒攀谈少时,便即跟随引路小厮走进营地。
这支队伍约莫五十人,披甲者不过十位,大多数人形骇神枯,似是仓皇出走所致,只不过人人皆备战马,据称他们是从贺拔胜账下趁夜盗马出走的。
是时正值用膳吃饭之际,各个大营都在起灶煮汤,阵阵炊烟飘在空中,很是诱人。这对于适才进入营地的那支队伍而言,毫无疑问是极大的诱惑。
他们由于连日的奔波导致缺粮缺水,嘴唇干裂、肚饿无力,双眼因缺乏休息而布满血丝,若能在这时喝上一碗肉汤,然后睡上一觉,再不会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很快,肉和香辛料的气味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了每一个人的心。
“大哥,弟兄们几天几夜没吃没喝,不知能否……”
“你倒早说呀!这有何难?”引路小厮道:“来来来,给新来的弟兄们分一碗汤喝!”
“好!”
说罢,各营将士盛情相邀,其中不乏有人与那支队伍中的人相识,毕竟在场诸位大都来自六镇联军,本就同属一个麾下,现在不过是再次成为战友而已。
新兵老兵们、旧识新识们,大家都凑在一起喝汤吃肉。不过少顷,那支新队伍中的人便发觉身在此地与身在贺拔氏帐下时完全不一样。
这里的将士们总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却感受不到一丝轻浮;他们自由自在,却感受不到一丝散漫;他们分明生活在战场,却感受不到一丝乖戾。
可以在吃饭时看见有人弹琴助兴,在营帐外看见有人蹲在水盆里洗澡,在铁匠附近看见有人在打磨自己的兵器,在校场上看见有人在演武习练,一切都很和谐有序。
“嘿哈!”不知何处传来女人的声响,有小厮琢磨道:“兄弟,你们这还有女人?”
“啊?你是说沈姑娘吗?”有人回道:“你瞧,她这两天都在那练习挥剑呢!虽说这姑娘不经世事,可你千万别惹她。”他欺身过去,轻言道:“据说,我们黄泉将军喜欢她……”
“挥剑?”那小厮道:“难不成,她是想用剑,把那根木桩子砍倒下?”
“嗨,谁知道?我估摸着只要是个脑袋没坏的人应该都能想明白,用剑怎么可能砍倒这么粗的木桩子呢?”
话语间,沈琼枝的呼哧声从没停歇过,她站在那根比自己还要高一截的木桩前不断重复挥剑、收剑的动作,然而收效甚微,持续两日的努力,换来的只有不足半寸深的切口。
这样厚重敦实的木桩,经常被用作帐篷的支柱所用,沈琼枝或许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但是她早已在心底暗暗猜想:白凤断不会轻易让她通过考验。
须臾,黄一笑应声而至,他来到那支新队伍面前,问道:“你们,从何处来啊?”
头领听罢,旋即上前拱手敬道:“回禀将军,我等本是贺拔胜麾下,然不慎延误了军情,若是仍要回去复命,必定会被斩首示众,故而选择来到此地投奔黄泉将军与白凤将军。”
“无妨,此处将士原本也都是贺拔氏的部下。”黄一笑道:“在下黄一笑,弟兄们若是赏脸,就喊我一声黄泉将军。白凤将军正在思量军机大事,不能抽身前来。你等暂且歇息,之后自会派人好好安顿。”
“是,谢过黄泉将军!”头领言罢,随即下跪叩首,其余数十人也一并跟随。
“好,都起来吧,大家都是兄弟。”黄一笑话音刚落,便即注意到在仍在校场旁奋力挥剑的沈琼枝,他走过去问了一句:“沈姑娘,你肚子饿吗?”
“不饿。”沈琼枝回罢,又挥一剑。
“我看你连剑都拿不稳。”黄一笑走到士兵的营帐前舀来一碗肉汤,然后送到沈琼枝面前,继续问:“你还要继续坚持下去吗?”
“当然!”沈琼枝气馁地说道:“连你也瞧不起我是吧?”
“怎么会呢?你可是由举荐的,不信你亲自去问白凤将军。”黄一笑回道:“但是,如果人不吃东西,那就没力气打仗。”他把肉汤递得更近了,略带腥膻香气的羊肉汤令人食欲大增。
沈琼枝点点头,颇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份好意。只见她一口气就把肉汤喝光,随后徒手捡起肉渣子便往嘴里送,丝毫不顾淑女形象,平日里照顾伤员时任劳任怨、平易近人的沈琼枝此刻已然不存在了。
“哈哈哈……”黄一笑突然连连嗤笑道:“若是沈姑娘吃不饱,就自己去那里盛吧。”说罢,举众笑叹。
吃饱喝足后,沈琼枝再次开始自己的历练。在成百上千次的挥剑动作中,她慢慢摸索到了最省力气的法子,但始终不能伤及面前木桩分毫,反倒是手中的铁剑越来越钝蚀。
一种没来由的不祥预感逐渐涌上心头。
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