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也是自古以来先登之士与陷阵之士在军中被尊重的根本缘由先登陷阵之勇固然豪气,可背后是血淋淋的巨大死亡风险。
疑难之中,赵玖只能转向身侧侍立的刘晏,稍作询问:“平甫,能不能让李彦仙集中一些弓弩手隔河压制,划出一片安全区来?”
后者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好让官家知道,雨水越来越密,而雨水对弓弩最大的影响便是让弓弦受潮发软,弓弦一旦发软,射程便会大大减少,这般隔河抛射,将弩机裸露,怕是不过三矢便要被打湿,届时不足以遮蔽我军不说,反而容易因为射程变短、精度不再而误伤。”
“派些许精锐从石桥支援呢?”一旁的首席学士范宗尹忽然插嘴。
“太少不足以压制金军,便没有太大意义太多的话便很可能引来当面高地上的金军主力,弄巧成拙。”刘晏平静以对。
赵玖终于沉默,吕颐浩也一声不吭。
“官家”就在这时,一旁侍立的梅栎忽然开口。“可否用泼喜军一试?泼喜军用的小弩炮可以在油布木架下操作,射程比弩还要远一点,而且拳大的石头足以杀伤重甲,压制金军。”
赵玖当即一怔,复又看向刘晏。
刘晏稍作思索,即刻颔首:“可以一试,而且泼喜军的骆驼有高度,不必隔河压制,完全可以从石桥渡河,到对岸军阵中做支援!”
赵玖毫不犹豫,迅速点头:“让嵬名云哥出战!”
话说,嵬名云哥从此次北伐一开始便一直跟随御驾,并在进攻雀鼠谷过程中稍立功勋,但其部特殊的编制,也就是骆驼加小型扭力弩机的设计,很难通过休整迅速补充,所以部队虽然没有遭遇败绩,却也从出发时的五百匹人一路沦落到不足三百匹人的编制,此时被喝令渡河出战,也是一时惊疑。
但军令既下,便无思考余地,其人当即引本部两百余骆驼扭力弩转向石桥。而与此同时,一百余匹骡马牲畜也在党项辅兵的驱赶下,驮着打磨好的、充当弹药的拳头大石头尾随前行。
大约两刻钟后,昔日发明出来专门应对宋军重甲步卒的泼喜军便靠着骆驼的强大机动性渡河就位,然后立即起到了奇效。
拳石如雨,密集布阵的金军甲士,无论步骑全都被打的抬不起头来。
王德部的压力瞬间大大减少,最前方的王德父子似乎也能稍作喘息。
如此奇效,便是嵬名云哥都没想到,要知道,自己这种偏门的、很难补充的兵种,早有斥退之论,如果不是因为他去年上书说泼喜军可以发射火药包的话,早就被解散了。
王德稍得喘息,阿里部一时受挫,石桥前的小坡战场上一时有些逆转倾向。
但高地上,手握四个万户的完颜奔睹一声不吭,甚至看都没看高地正前方的战场,与此同时,高地侧后方的营寨内,全身都被打湿却只是望着自己头顶那面五色捧日旗的拔离速,当然也没有任何反应。
拔离速身侧,有一处木质望台,魏王兀术不顾身份,此时正亲自攀登望台眺望局势,却也不是在看高地正面方向,而是在向高地西面,所谓太平河上游地界奋力眺望丝毫不顾雨水之中根本看不清任何情况。
之所以如此,原因很简单,前方哨骑接连汇报,先是韩世忠部背嵬军突破临河拐子马一角,与仆散背鲁的万户正式交战,然后便是数量惊人的轻骑纷纷渡河,涌了上来。
这个时候,高地西侧的太平河上游才是真正的战场,彼处双方交战部队很可能已经达到七八之众,而且还在往十万之众的交战规模无限制逼近这种情况下,谁还在乎正面的小坡战场,尤其是此时看来,王德部的突袭更像是在给韩世忠作掩护。
转向上游,早已经全线交战的战场上,带着金冠的忽儿札胡思汗率领部分西蒙古部众率先渡河,本欲直接顺河进军,尾随韩世忠部进发,却得到了解元代传的秦王军令,要求他们自宋军背后绕行,准备去高地侧后方进攻,尝试插入金军战线最南端与营寨的缝隙,然后从高地后方洼地处完成对高地的包围。
当然,包围什么未免高看这一万多蒙古轻骑了,本质上还是要他们起到遏制、骚扰的作用。
实际上,绕过宋军部队后,忽儿札胡思便赫然发现,前方已经有金军骑步在此处布置妥当,依然还是步兵居中,骑步分两翼的典型拐子马战术,而且已经成功连接南面营寨外的壕沟,封死了道路。
见此情形,早就知道厉害的忽儿札胡思倒吸一口冷气,但想到今日早间赵宋官家的战利品许诺,却还是咬起牙关,回身用草原语言呼喊激励起来:
“我的安答们!我的鹰狗勇士们!中国天子的许诺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是个公道的赏赐!现在该我们拿勇气兑换承诺了!”
“不要惧怕敌人,也不要惧怕这场雨水,我知道雨水很快就会将我们的弓弦沾软,将我们的箭羽弄湿!但是只要听着我忽儿札胡思的号令,我指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