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都亏了有二娃,这娃儿……不容易呀。
说话间,二娃看见师傅的眼圈也红了起来。
......
这么说,这些粮食又撑了你们好些天?听到这里,小刘觉得二娃似乎在一瞬间里长大了,小小的肩膀竟然扛起了四个人的家,确实不容易。
老王却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哪有哩,当晚我们只煮了小米,放了些腊肉,后来除了来宝的点心,就把粮食都收起来了,打算留着以后吃,因为从第二天起,我们就开始吃肉喝汤了。
哦,开始吃吴家的剩菜剩饭了,小刘这才想起来。
是哩,虽然是剩菜剩饭,可那都是带着油水的,好吃着哩。小刘看见老王吧唧了一下嘴,一道口水顺势流了下来。
老王抹了抹嘴,又自顾自地说,我真想再吃一次那时的饭啊,香,真是香,只要是跟师傅他们一起吃饭,吃啥都觉得香……老王的神情渐渐又黯淡下来。
那然后呢?小刘继续问,吴家少奶奶不是嘱咐你要经常去她家吗,你去了吗?
当然去了,还去了好多次呢,每次都是借着送木器家具理由去的,说来也真是奇怪,那些日子呀,我总想往吴家跑,想见吴家少奶奶,可又不敢,就想着法儿地多做东西……这时候,老王呵呵呵地笑起来,眼眶里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你娘还活着……又是咋回事?小刘一直想问这个问题,又不敢冒冒失失地触碰,就趁着老王笑起来的空档问。
这个呀……就是缘分吧。老王缓缓地说,声音有些低沉。
那一天,我叫了一声娘,娘就应了我,然后,她把我搂进怀里就哭了,旁边还有个小弟弟,看见我们哭,他也哭了,我们三个都哭得那个伤心呀……
小刘听得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老王问他,嗳,小刘干部,你还记得次我回黄粱县的事吗?
小刘说,当然记得。
我告诉你说,我见到吴家少奶奶了。
嗯,是的。
就是那次,我给吴家少奶奶磕头了,还在她家住了三天……
为啥磕头?小刘一时没反应过来。
因为她是我娘啊,干娘。说完,老王深陷的眼窝里轻轻地淌出泪来,紧接着,他沉吟着又说了一句,我有娘,我娘到今天还活着呢……呜呜,老王又呜咽着哭出声来。
只是这一次,小刘从哭声中听出了老王一丝又一丝庆幸与幸福的味道来。
小刘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老王与吴家少奶奶竟然还有着这样一层更深的情义。
紧接着,老王就讲述了那一段短暂又温暖的故事。
那时候,距离剩菜剩饭的日子结束,已经有近一个多月的时间了,黄粱县早已飘起了一场又一场的雪花。厚厚的积雪覆盖着整座县城,还有城外的南洼山,就像一张白蒙蒙的大棉被,被白水河一分为二,到处都显露出一副纯净又凄惨的模样来。
那段时间,师傅的身体已彻底好转了。白天里,除了跟二娃一起做做木器家具,偶尔也带着二娃和来宝到山去寻些野兔野味什么的,夜里就搂着二娃讲讲手艺,又讲讲世道,日子是过得平静又平淡。
这种平静又平淡的日子,在师傅眼里已然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可即便是这样,在他心里,仍旧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与忌惮时时刻刻涌动着,因为在隔三差五的半下午时分,师傅总会看见一高一低的两个身影在矮矮的土院墙外鬼鬼祟祟地徘徊着,那是山羊胡和胖子少爷的身影。
而且,更让他心悸的是,在偶尔与山羊胡对视的目光中,师傅总能在他凶狠的眼神中看到即将要行凶、报复、杀人之类的凶神恶煞的戾气,因此日日夜夜里都惴惴不安。
而另一边,在二娃的世界里,却远没有这些危险与不安的信号,因为二娃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能够早一天再到吴家去。
当然不是为了吃的,也不仅仅是因为送木器家具,而是因为吴家少奶奶那一次紧握着他的手……
是的,就是因为这双手,竟然让二娃莫名其妙地迷恋起来,它是那么的柔软、纤细,在紧握着自己小手的一瞬间,仿佛有无数的温暖直抵心里的最深处,就像曾经哭泣时母亲紧紧地拥自己在怀里的感觉。
二娃觉得,有着一种天生的亲切感,在吸引着他迫不及待地奔向吴家少奶奶。
老王说,在去了吴家三五次之后,渐渐地他就不再那么拘谨了,有时候吴家少奶奶会特意留下他,给他和小儿子一起讲故事,有时候也会留下他,和小弟弟一起三个人关在自己的侧房里吃饭,也就是那一次,二娃有了新的娘。
那一天,吴家少奶奶先是教了二娃识新字,还教了他简单的算术,二娃硬着头皮一个个记下来。等到了快吃饭的时间,少奶奶三四岁的小儿子不知磕碰到了哪儿,从屋外哭喊着跑进来向母亲撒娇,一声声娘娘的叫声,喊得二娃心里直颤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