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而去。如今泾师因牛酒简薄而爆发兵变之事,也是传得天下皆知。唐廷如此刻薄寡恩,对李怀光这样的胡人未必没有触动。如今天下称王割据者众,唯独陛下能入主这大明宫,李怀光也会有所权衡。”源休侃侃而道。
朱泚抬起头,看着面前这言辞恳切的臣子,觉得他身上那种镇定而多谋的做派,很像大学士陆贽。蛰伏长安的岁月里,偶尔一些场合中,朱泚能见到德宗身边站着的被称为“内相”的陆贽。
朱泚认为,自己自东而西统领过多个藩镇,又在长安朝中为官多年,对于整个帝国从武人到文人,都了解透了。这是他比其他藩镇节度使有巨大优势的原因。
他知道源休这样的文人,比武人更难争取,但一旦取得了他们的归附,能够带来的方略上的价值,也许远胜武人。
“源府尹所言,皆是朕日夜所思。源卿可愿前往魏州去见李怀光,替朕当一回说客?”
新晋帝君目光灼灼,似是将无限希望都交由源休去实现。
源休振奋道:“微臣正求此任。”
朱泚道:“朕可传书皇太弟、冀王朱太尉(朱滔)遣将士护卫。”
源休一笑:“微臣轻车简从即可,以免李节度不悦。陛下莫忘了,微臣可是能从胡虏之地安然返回的使者。”
他言罢,笑容渐收,目光变得阴森。朱泚自是明白当年德宗亏待源休的原委,抚掌安慰道:“良臣之才,天意怜之,明主爱之。”
源休从白华殿上领命归宅,见到长子源识正于窗下苦读,忽然想起了什么,唤来家奴道:“往怀德坊去请宋二郎。”
他口中的“宋二郎”,正是宋若昭的弟弟宋若清。
这半月来,宋若清和自己的伙伴刘风一样,总算有惊无险地走上了他们想要的路。虽然,在段秀石和周轶的安排下,皇甫珩抢先营救了大唐皇孙李淳,但宋、刘二人的告密行为,仍得到了朱泚的嘉赏。在朱泚看来,藩镇幕府的子弟,和前朝御史的子弟,都这样倾心效力于自己,对新帝的权威不啻于一种表率式的彰显。
比朱泚更注意到宋若清的,是源休。
在宋若清身上,源休似乎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曾经立志以科举入仕,却尝到了来自唐廷的傲慢与荒谬。与留在长安那些敢怒不敢言的京官不同,源休对于告密者宋若清没有丝毫的蔑视。在听说了礼部尚书李揆在国子监门口与宋若清起冲突的故事后,源休甚至暗暗为这个白衣士子叫好。
在源休的招徕下,宋若清成为了他的府宾。此番源休去说服李怀光,便要带上宋若清,让他身上也有些功名,往后好讨得官身。
这个黄昏,长安的宋若清打开宅门时,百里之外的奉天城,他的姐姐,宋若昭,则拖着略感疲惫的身子,往寄居的刘主簿家走去。
几日来,为了服侍病中的唐安公主,若昭和阿眉衣不解带、夜不能寐。今日阿眉见若昭脸色苍白,硬是将她赶回家中歇息。
奉天城比不得长安灯火富丽,这个时辰显得阴冷灰暗,枯枝间“啊啊”叫着飞过的乌鸦,更增添了暮色的凄凉。
宋若昭想到那日延光公主的凶狠,不由打了个寒颤,边走边四顾张望,似乎公主的家奴像恶鬼一样跟着自己似的。她只得念着阿眉方才的话壮胆,圣上出面主持过一番,延光应暂时不敢来寻麻烦。
但愿如此。
她忽地又想起那薛涛小娘子来,竟生出几分羡慕。韦皋治军宽严并济,营地风气清正,薛涛在韦皋营帐下做事,倒是安全稳妥。
思绪翻飞间,她已快步走到刘主簿的宅前,抬头一看,顿时呆住了。
两骑鞍鞯齐整、高大精壮的战马上,身披战甲但未戴兜鍪的武将正望着宋若昭,其中一人是韦皋,另一个正是若昭日思夜想的意中人——皇甫珩。
宋若昭登时由惊转喜,跑上前去,急行几步又觉不妥,放慢脚步,面有赧色。
皇甫珩何尝不是心绪激荡,一跃下马,便想将眼前这般可爱美好的人儿揽入怀中。只是碍着韦皋在身边,硬生生忍住了。
韦皋爽朗一笑,道:“某已尽向导之职,回营去也。”
他扯起缰绳,又向皇甫珩道:“皇甫将军,大喜之日近在眼前,莫忘请我饮一杯!”
他的目光淡淡地扫到满脸通红的宋若昭,心中喟叹,面上却是故作坦然,清叱一声,纵马离去。
宋若昭抬起头,看着皇甫珩的剑眉星眸,和那目光中的怜爱之意,浑身如沐温汤,微微晕眩。
皇甫珩柔声道:“怎么?”
若昭抿嘴:“便是想这般看着你,看一炷香,一个时辰,一整天。”
皇甫珩顾不得身负重甲,一把环住若昭,胡茬杂乱的下巴抵着她光洁的额头,声调有些发颤:“看上一辈子,也依你。”
战甲冰凉,若昭却觉得自己滚烫的面颊贴在上面,说不出的宽适舒服。她依着皇甫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