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一回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上)  五色长生录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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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海茫茫,乱尘消失了这么多年,在不在人世都没人知晓,张宁这般的枯守着又有什么意义?只将脸儿愁得越来越白,如她怀中的玉箫那般,白的刺心。郭嬛瞧得伤心,上前来扶张宁,却被张宁轻轻推在一旁,但听张宁冷冷说道:“我着你说与曹丕的话,你可曾告诉他?他可曾办了。”

郭嬛点了点头,说道:“公子体你疼你,但凡所求,全已应了。他……他只愿你见了他,与他一笑……”张宁陡然坐起,雪白晶莹的脸上依稀可见得隐隐的青筋,妙目细眉、樱桃小嘴,如春之水、如玉之润,若不是语气清冷,常人只道是广寒宫的嫦娥仙子下了凡间,但听张宁缓缓说道:“曹丕如何,那是他的事,我不想听。我只想只道,时辰可曾定下了?”郭嬛答道:“八月中秋,永始台问斩。”张宁怔怔道:“八月中秋,还有一个多月……曹郎啊曹郎,你若是还活着,这些人你不能不救罢?我……我……我终是可见你了罢……”她话都未能说完,泪珠儿滚滚而下,湿了面颊、挂在颌间,泪水渐重,又落在牡丹上,嘀嗒嘀嗒,好不伤心。郭嬛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姐姐,咱们这么做,乃是残害无辜的恶举,将来怎会有好报?”张宁仍是冷冷说道:“好报?我这个模样,便是什么好报么?我又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罚我?我既不喜,那他们便与我同悲,便是恶有恶报,来寻我便是。”郭嬛不敢顶撞了她,又是说道:“那朱儁皇甫嵩两位大哥呢,他们已然病死,死之前想要见姐姐一面,却是不敢开了口。他们一生光明磊落,到头来又是受了多少病苦?”张宁稍是一怔,说道:“死了?什么时候死的?”郭嬛道:“昨日夜里……”张宁道:“你怎么不与我说?”郭嬛道:“我来见你,你喝得伶仃大醉,如何醒了?”张宁默然良久,提笔写了一个大大的好字,掌力微发,那柔柔软软的丝纸如铁皮一般高飞上半空,她拂袖又是一挥,从灯笼里窜出一点星火直飞丝纸,丝纸遇火即燃,如那红日里的鸾尾,倏忽燃尽,化作一团黑灰落在花丛中。张宁将袖儿一摇,郭嬛已被她送在院子木门外,冷冷的说道:“你去与曹丕说,待得监斩之日,我会去永始台上见他。”袖子再是稍稍一扇,木门又是吱呀一声关了。

郭嬛在立在门前,呆呆的看着门上皲裂的木纹,想它们横七竖八、既深且粗,张宁心底,也是如这般的罢?景能喜人、亦能伤人,郭嬛情难自禁,坐倒在门前,压低了哭声,好不教张宁听了去。张宁呢?这些年,内力越来越强、武功越来越好,母亲早已不是她的对手,五奇归隐、乱尘不出,天下无人能抵得住她一招半式,可她心底呢,却是越来越寒、越来越凉,只记得张宁、甄宓这两个名字,其余的一切,随着没了音讯的乱尘,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十几年,乱尘身处囚牢,她亦身处囚牢。

人世婉尔如此,须弥也好、沧海也好,有情人注定无处可逃。

八月中秋,月圆之夜。可华佗、祢衡、许邵这些人却瞧不着那样圆的月儿了,今日寅时,天还未亮得分明,他们已被尽数叫了起来,狱卒与他们熟识,又只道他们多是江湖豪士,心下多少不忍,但奈何上命如此、不可违犯,看守这里的将军名唤孙礼,乃是当年长安城更夫的幼子,与华佗等人多少算些旧识,他也不能为这些豪士做些什么,只能喊他们早起,与了他们浴桶清水、备了干净的衣服,又着他们酒饱饭足,这才用绳子绑了,一个个关在囚车里,押赴了刑场。

今日要杀的这七十一人皆是誉满天下的名士,早在一月之前,黄河南北早已遍布今日斩首的消息,上至朝廷命官、下至黎明百姓、以及江湖上的侠士豪客都赶来许都观礼,其间汉庭的多少元老耆宿都曾上谏求情,奈何曹操领军远在极北,下邳群英连同曹军要员都随在曹操身边,便是托人求情、也是来不及往返,而许都虽有皇帝坐镇,却只是傀儡一个,曹操大军出征前曾赐职曹丕为五官中郎将,更言许都大小事宜皆由他全权处置,可谓是生杀予夺、皆其一念。这些年来,郭嘉教授曹丕文治武功,因他年岁不过二十、曹操又舍不得容他去了战场受伤、故而武功没什么建树,至于文治、确实有些手段,却怎么也比不过一师所教的胞弟曹植,曹丕权欲心本就极重、性格自卑又善妒,见得曹植远胜自己,生怕自己在立储一事上失了先机,便借着曹操远征的机会,大举搜捕与曹植交好的大臣与名士,更是网罗了谋反、行刺等莫须有的罪名定了他们死罪。其间又拿此事奉承张宁,希冀张宁由此对他心生好感,其用心之深刻,丝毫不输乃师司马懿当年。可笑可叹的是,司马懿研读天书多年,渐渐明晓天人化一的高德大道,这些年来一直劝谏曹操屯田减税、与百姓休养,活人无数,虽说以前罪恶滔天,但这些年的自我洗涤,已教他双手不再血腥,真真正正成了一个为国为民的侠士郭嘉。司马懿尚能如此,曹丕如何不能?郭嘉也曾多次予以劝导,却只怪曹丕天性薄凉,郭嘉又算到他乃短寿之相,叹息之余,却不怎么管教他了。如今曹丕离了曹操约束、又没有郭嘉管教,做事越来越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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