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言说他人无信,怎是忘了昔年虎牢关前与孙坚遣粮之约?”曹操当众揭他伤疤,全不与他情面,那袁术又怒又恼,却又无何奈何,只得将大袖一挥,哼道:“好!我便请个仁义之士来与你理论。”说着,他手指刘备,颇为无礼的说道:“刘备,你最重仁义,你且与曹兄说说,这吕布是不是东西、信不信得过?”
刘备早就想上前言说,但奈何自己军马不壮,在袁绍、袁术、曹操等人面前说不上话来,此刻袁术请他,他却是故作思索,沉吟了半晌,这才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道:“吕布勇而少信,暴而少仁,天下豪杰,疾之已久。诸公早已明鉴。”他顿了一顿,眼观曹操神色,又道:“曹兄,今日他被诸公逼至绝境,这才紧急从权,如那野狗摇尾乞怜。兵法有云:‘乘胜而击之’,咱们此刻士气高旺,而下邳城又已无险可守,何不杀进城去。下邳既破,这吕布是杀是降,又何足道哉?”曹操眼望刘备,似要从他那张“忠厚”的脸上挖出“阴险”二字来,心中不住冷笑:“你刘备蓄谋天下日久,他吕布自长安败退,你便引军相迎,更是假惺惺的赠他军娘,原是要他念你救济之情,可吕布何等英豪?又岂会轻易受了你的蛊惑、做你的马前卒?便是你的小恩小惠,他也助你三伐泰山贼、永绝了匪盗之患,算是还了你的情,这才离你而去。想不到你仁名在外,心胸却狭如蛇鼠,派人扛着吕布旗号、扮成了吕布军马模样,劫掠乡民、骚扰汝南、寿春、白马、官渡、南阳等地,要的便是二袁、刘表与我动怒,将这吕布绞而杀之。你做的这些龌龊事,连你家两个义兄弟都不知,袁绍等人又岂会知晓?幸在我自从讨伐黄巾起便在你身边安插了眼线,这才没能为你所骗……刘备,你自己得不到,非但要他人也得不到,更要毁之灭之。汝心之毒,犹胜蛇蝎。”曹操心中虽恨刘备,但口中却是说道:“刘兄高见,曹某恭听。不过吕布天下无双,实乃大才,若是助力我等,实乃万民之福。”他转头又对袁绍说道:“本初,我与你自小便已相识,可曾欺你?”袁绍讶道:“孟德你的意思是?”曹操道:“吕布若降,我教他羁于袁兄座下,天下驰骋,莫敢不从。”
想那吕布武功之盛,天下间除了方才骑鹤的“仙人”已是无人可比,而他帐下又有张辽、高顺、陈宫等一干文武良才,若是能得这一班人驱使、天下已然唾手可得,袁绍听得极为动心,说道:“曹兄你的意思是……”他话都没有说完,那刘备已抢过话来:“吕布汹汹,害天下久矣。袁公名门之后,素重威仪,当为国除贼,以正众听。若收而用之,恐损袁公之义,害汉室之名,变生腑腋,不可不慎。”袁绍毫无主见,一会儿觉得曹操说的有利,一会儿又觉得刘备说的有理,口中只是说道:“这……这……”曹操行事果断,大哼一声,自许褚手中拿过倚天剑来,但见他将令剑高举,朗声令道:“鸣金收兵!”他见刘备面皮直跳,目中似欲喷火,又呼道:“曹营将士听令!”想他曹操治下两万雄兵操守甚严,平日用之,犹如心之使臂、臂之使手,此刻曹操一声令下,万人刷刷齐跪,同声道:“在!”曹操道:“抗军令而不从者,即为曹操死敌,为我斩之!”这两万人又是齐言:“诺!”袁绍原想再与袁术、刘备二人斟酌,见得曹操如此果断,又觊觎吕布的武勇,遂是笑道:“吕布已是虎无爪、鸟无翼,早晚即可擒之,无足介意,咱们便依孟德之言,不若缓他一缓。”随即又唤田丰、沮授二人传令收兵,袁术、刘备二人见得曹操、袁绍皆已如此,只能心中愤恨,让手下的兵马一同退了回来。反倒是刘表的那路先锋骑兵不知变故,但见得大军后撤,只以为袁绍等人另有安排,亦是随着大军撤兵。
这一时,张辽、华佗、臧霸等人均已登上白门楼来,但见得四方围城的兵士缓缓后撤,军马浩浩荡荡、如那江海退潮,再远处,军帐接天而座,眼下已到了造饭时辰,炊烟滚滚而起,竟不可数。大雪越下越紧,将城下的积尸俱是埋了,诸人眼望这些昔日与自己同笑同眠的战友,再看得远处如密布乌云的的各色旌旗,均是无言。吕布眼望曹字大旗殿在诸军的最后,伸手轻按在乱尘的肩膀上,轻声说道:“小师弟,他日见得你家大哥,替我向他说一句谢谢。”乱尘强笑道:“既要言谢,还是待明日你亲自与他说罢。”吕布叹道:“明日复明日,人生能有几多个明日?”张辽道:“主公,咱们城中尚有百余人,趁着这一夜时光,可赶工将城墙修补,又将南北西三门封死,再教城上遍布鹿角,使他们不能从其三门而入、仅能攻东门。咱们便在东门以逸待劳,任他多少大军,皆可抵挡。又何愁明日之忧?”吕布道:“那后日呢?又挡到何时?袁绍他们围城七十多日,城中粮食早已见底,百姓已在掘树根青草为食……文远,咱们多守一日下邳,便是多害一日百姓。”张辽心中何尝不知军粮早已告罄,他方才言说只是想劝吕布继与抗争,却听得吕布话颓如此,心中牵责自己战事不利,又引得胸间伤创崩裂,哇得吐出一大口血来,高顺等人与他亲若兄弟,连忙相扶,皆道:“文远何苦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