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二回 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上)  五色长生录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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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得山上扑下一只白鹤来,那白鹤身形巨大、翅展奇长,待得扑至乱尘身前,利爪往石地一抓,已然落在地上。白鹤目光极善,双眼始终不离乱尘,乱尘不由心道:“这白鹤缘何而来?难道是师父久在山中候我,故而遣这白鹤下山来接?”旋即又是一愣,苦笑道:“我这般的劣徒,又如何能使得师父如此待我?”他正出神间,白鹤已是走到他身前,缓缓蹲下身子,露出宽背来,口中更是咕咕作响,似是在请乱尘坐他肩背。乱尘自觉惭愧,却是不敢坐鹤而去,赵范刘贤等人已是发了疯似的一起往前扑来,口中喊道:“老神仙,带上我罢!”一个个想要随着乱尘钻过光障、一同升天享乐去。

可那光障却有灵性,往外一探,只将乱尘一人包裹入内,其余人等只觉撞在一团棉絮上,却是一个也不得进。常言道,进退之间、自有分寸,可赵范刘贤这般的妄人又岂会自爱自知?一个个前赴后继的冲撞往来,直撞得头昏脑涨,却始终不肯歇手。反倒是黄忠、魏延二人乐得自在,立在一旁凝神看着乱尘,只觉乱尘举手投足间俱是大家风范,但年岁却又是这么的轻,脑中将天底下有名的少年人物都想了个遍,唯独那“曹乱尘”可与面前这人的样貌、武功相符,但世人皆知“曹乱尘”已在凤仪台上战死,这人死岂能复生?二人猜不出乱尘的身份,也不觉得如何的懊恼,只是生出说不出的艳羡钦敬,但觉有生之中见得这般的少年人物已是万幸。这一时,那白鹤一声高鸣,用头轻拱乱尘,乱尘终是难辞好意,跨坐在白鹤背上。

白鹤将羽翅扑棱棱大张,高鸣了一声,瞬时冲天而起。乱尘骑在鹤背上,起初心中有悸,只听得耳畔风声呼呼。便是这么闭目间,他忆起昔年十岁时初次随师父下得常山去,也是这般的趴在左慈后背上,这转眼一晃已是十余年,天下间的白云聚散、物是人非俱是汇于脑中。他长长久久的叹了一口气,终是睁开眼来,看着身下的青山白云间,众人已微不可见,只瞧见南山气势磅礴,峰峦起伏,重岩叠翠,山谷幽幽,秀丽清雅。那白鹤在云间绕了又绕,直往深山中飞去,放眼处森绿竹海连绵不绝,清溪小涧蜿蜒其间,天地造物之美,莫过于如此。

乱尘自下了常山后,从未有过这般的清虚平宁之感,不自觉间眼眶微红,口中言道:“吾心向水,君心向山……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师姐,你还记得这两句罢?昔年咱们对问过无数次……今日……今日……咱们这天南海北的,终是别了。”

白鹤似是能听懂人话,在高空中咕咕的低鸣,以回应乱尘这延绵不绝的伤悲之意。不知觉间,乱尘已是骑鹤到了山顶,但见其间云雾缭绕、仙气环边,白鹤驮着乱尘按下云头去,乱尘深吸了口气,只觉天地间的灵气缓缓的涌入体内,好生的畅快。那云山竹海有如飞瀑,不过瞬息之时,白鹤已是落在地上。乱尘抬眼望去,只见眼前十八座巨圆天坑,天坑中皆有碧湖,湖心各有一座七丈高的金銮宝塔,十八座宝塔俱是大放出紫气碧光,端的是磅礴大气。而当中一座宝塔更是高逾十余丈,周边霞光环绕,与那竹海碧湖浑然一体,当真是天地造化、犹不可及。

乱尘感慨这造物神妙之际,听得山谷空响,有人说道:“回来罢!”那硕大的白鹤轻展羽翅,陡然间成了一只不过寸许的纸鹤。乱尘瞧的心奇,随在那白纸鹤后启身缓步、环塔而行,只觉湖水忽冷忽热,粼光逼人。及至到那垓心的金塔之下,乱尘双足在塔身上轻点,数个纵跃间,已是登得塔顶。

他既上得塔顶,便见其地方圆丈许,有四人两两对坐着弈棋,正对着乱尘的便是其师左慈,坐在左慈对首的那人头顶无发、烧有九个戒疤,乱尘只瞧了一眼便已认出了他乃是那普净师伯。另一对弈棋的却是一老一少,老者坐北、白面长须,少者坐南、清奇童身,他二人盘膝对坐,青烟袅袅里端的是华光万丈、姿神端严,比之左慈、普净这般的修真妙人都胜上许多。乱尘既见了师父,这一路风雨间积在心中的诸般感情似洪水决堤般涌出,双眼间的泪水止无可止,扑通跪在左慈面前,大哭道:“师父……徒儿……徒儿……”他心中伤痛难忍,到今日终是尽数爆发,又怎能再说出话来?左慈轻放下手中的棋子,扶住了乱尘的肩头,只觉自己双手微微发抖,嘴唇翕张不止,却始终不知如何说些什么。师徒二人默然相对无言,尽化作眼角的两行清泪。

这一时听得稚嫩的童声说道:“左慈,枉你随在南华身边修道多年,怎得到现今还是跳不出世间情恨?”他语声虽稚,却如长辈般训斥左慈这般的得道高士,左慈受了他的聆训,松开手来,缓缓坐回棋盘间,由此默然不语。乱尘正哭得伤心,哪管这小童的说话,双手紧紧的抱住左慈不放,浑如当年常山上的那个十岁的少年般。那小童看的直是摇头,平伸出左手来,教那白鹤落在他掌间,旋即拳头轻握,白鹤如轻烟般飞散而去。他正摇头间,北首的老者笑道:“师兄,你既言修道者无涉爱恨,缘何现在你也是将头儿轻摇、似有感伤一般?”那小童先是一笑,旋即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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