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的苍老衰意?一舞歌罢,王允举杯从主席上立起身来,众人也是举杯起座,王允举杯环顾了四周以示敬意,只听他正声道:“天佑汉祚朝纲,有各位忠义之士清剿君侧,这才诛灭董贼,重扶九五正朔。如今大事甫定,国家正是用人之时,而王某不才、又年老体衰,原本不能负担这辅佐大任,但昨夜幸得天子召见,深感负命之重,不敢推辞,觍颜勉力为之。天子自言年岁尚幼,还要仰望在座的各位共同匡扶。”若此话换做袁绍、袁术之流来讲,众人定会觉得空虚华表、言谈无用,徒生厌恶之感。而在座众人皆知王允乃两朝元老、忠梗不二,此时这番又是发自肺腑之言,心中更生仰敬,众人齐声道:“司徒公言重了,朝中大事,但以允公为首,匡扶天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酒过三巡,众人喝得皆是微熏,从厅外走进一名披甲将校,那人铁甲上数多刀痕,犹见鲜血,显然是刚从厮杀的战场上归来。但见此将倦容中掩不住的得意之色,快步走到王允身后,低低耳语,王允待他说完,也不由拊掌大笑道:“好极!好极!”
他双手张开示意众人稍稍安静,朗声道:“诸位,天子君威浩荡,现已擒得贼首李儒,以及那董卓的家眷亲兵,来来来,王允敬诸位一杯!”厅中当下哗然,都是满脸堆欢。众人把酒而尽,只有张辽略略举杯示意——他心中生疑,李儒党羽众多,又暗中与那倭人女王卑弥呼勾搭,别说被被剿身俘,就是反攻长安也是犹有胜算,所以主公吕布才一直藏在暗中、隐忍不发,就是顾忌李儒那庞大的兵势。怎得才不过三日,就已是连董卓家眷也一并被捉拿了?那数万人马再是不济也能护个李儒全身而逃罢?这其中必有古怪。想到此处,张辽的面上忽生郁悒之态。他精神恍惚间,那李儒已被王允令人押到厅中,但见李儒披头散发,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衣衫开裂,浑身血污,显然擒住后被兵士们狠狠的一番马鞭毒打,再至得太师府的途中被路上围观的百姓吐痰唾骂,但他一世枭雄,纵是此刻被擒遭辱,仍是不肯下跪于王允。那押送他的兵士有心邀功,用坚铁长戈猛得击往李儒得膝部关节,只听啪啪两声脆响,那李儒的腿骨已是被生生打断,他受此剧痛,只是眉头紧皱,额间冷汗直冒,显然是痛极,却一句哼声都不肯出,但身子却失去了支撑,只得跪在厅上。
张辽远远望着这个心肠歹毒的对手,心头疑云更起,皆被王允看在眼中,王允以为他同情李儒的硬气,心中略有不快,问道:“张辽将军为何皱眉,难道将军忘了此贼祸害了多少百姓民生?”张辽当下大震,这才知道被王允所误会,若是不加以解释,日后这误会定要强加到吕布身上,他忙躬身弯腰抱拳道:“司徒公误会了,张辽只是不解,李儒手握兵权,帐下有数十万兵士,这次我等举兵总数不过万余人,虽说我军精锐且一心报国,能在短短数日内取胜已是上苍蒙佑,此时这般轻易的擒得李儒,这其中怕是有诈。”
张辽一向说话谦恭,他口说汉军精锐、除贼心切,其实这次举事的除了吕布统领的三千精兵之外,其余都是汉室清流各府各院的护院武丁凑成,要真与李儒数十万之众在战场上厮杀,就算是人人以一当十也不能得胜。亏得乱尘在凤仪台上悍不畏死,诛杀董卓之余、更是斩杀了数十员西凉大将,其后张宁再现,更是吓走了李儒、贾诩、张绣、李傕、郭汜五人,西凉人心这才大乱到不可收拾,这汉室光复的大业才是侥幸成了。如今若是李傕等人要是有心反攻长安,这长安城能否守住都是一大难事。汉军要是想三日内擒得有重兵保护的李儒不啻于痴人说梦,唯一的解释,肯定有外力插手为之。王允听他说的句句在理,心中细细思索,却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
此时却听李儒吐了一血痰,骂道:“王允老贼,要杀要剐,我李儒但求速死。”王允亦从思绪之中凝神,缓缓道:“李儒,你怂恿董卓鸠杀少帝,又献谋纵火焚烧洛阳国都,不忠不孝、损坏国器,今日终落得如此下场,也是业报。”
李儒情知王允话中有话,冷冷一笑,道:“要怪只怪我李儒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遇人不淑,有眼无珠!”他说话间,那面额上的鲜血不绝地从鞭痕里流出,濡染得满脸一片殷红。
王允果然老道,听出了李儒这句话中的隐讳之言,看来果然有股势力插手长安,而这股势力暗流涌动,竟然能顷刻间倾覆了李儒集团,定是有所图谋,此等势力留在长安,犹如他人酣睡在天子卧榻之侧,他王允身为汉室首辅,怎能容他?是以王允也不与李儒再做暗言,直入主题道:“李儒,你罪无可赦当诛九族,听闻你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两岁幼子,今日皇恩浩荡,你有话可说……”这几句话极是厉害,李儒脸色倏地惨白,定了定神,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的血流稍缓。
他看向被王允言语惊愕的众人,最后还是将眼光停在王允身上,说道:“王允,你我二人一向为敌,各自为阵,但早就听闻你一言九鼎,希望你能遵守诺言。”他此时有求于王允,自然言语中不敢唐突,老贼二字不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