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女子就跟老鼠见到猫儿一般,连手下的亲信都是不管、转眼便已逃了,但他见机极快,心知今日杀乱尘大家都是有份、这女子既是乱尘情侣,自然要替他报仇,方才她那一手凭空钓砸婚船的武功乃是当世未闻,他生怕张宁回复心智后众人敌她不过,便与郭汜等人使了个眼色,郭汜等人瞧得真切,当下腕际连转,顷刻之间,众将已是将毕生功力倾注于各自掌心,无形的内劲汇成一条狂龙,直扑向卧坐在地的张宁。
一瞬间空气骤紧,巨压如山,张宁忽然厉声长笑,笑声中,但见她原本白皙的脸上黑气涌动,神情凄厉异常。西凉众将内力涌至只是转瞬之隙的事,她既不起身、亦不闪避,但见她身子如大树被劲风摧断般猛地向后一仰,已然是被众将的那股内力巨龙正正的击中。李傕见她仍是兀自抱着乱尘,心中狂喜,嘴巴上自然便不干净起来,但听他厉声喝道:“妖女还不纳命来!”他说话间,众将臂举掌挥,照着张宁的头顶就要将她格杀,眼看必中,却众掌扑空,张宁与乱尘二人却是忽然不见。李傕惊骇之间,却见一团黑影翩若惊鸿,身影到处,那些出手攻她的将校无不是一招毙命。
李傕与郭汜瞧得心惊胆战,哪里还敢再战?互相间使了个眼色,拉了身边平日里还算得力的亲信吩咐了两句,那亲信不知所以,只觉得主公肯将兵权交与了自己,正兀自狂喜,哪里料得到他们让自己做那替死鬼的险恶用心?李傕郭汜二人见得一众下属如刀山戟一般结阵挡在台前,急忙率了一众亲兵兀自的夺路出城。方才乱尘刺死董卓,西凉军队失了主将,自是大乱,好在有李儒、李傕、郭汜等人在场指挥,还不至于当场兵变。但此刻西凉军系中的头头们各自偷偷溜了,只剩下一些不管事的小将校,而张宁武功又是奇高、杀人又是奇狠,再加上整个长安城的东南西北四门都是火光四起,远处的兵戈喊杀声也是愈来愈烈,各个心生惶然,哪里还能有战意?这不过片刻间,数万西凉大军已是逃了个十之七八。
便有些人妄想杀得张宁,好是日后李傕郭汜面前邀功求赏。但还没杀得一阵,却已听得轰隆隆的数声炮响,长安旧老中的士孙瑞、杨彪等人会同王允、蔡邕以及张辽、高顺等数路大军汇而为一,趁此良机突破了长安内城的城门,直杀到眼前,顷刻间,凤仪台上刀光剑影、哭号厉喝,已是成了人间地狱。
而张宁却怔怔坐在乱军中,任她四周喊杀震天、血流成河,却是一言不语,但只要有人敢近得她周遭的七尺方圆之地,瞬息间便被她杀了。不知觉间,她身前的尸体已是堆积了一丈多高,而她的脸色越来越黑,唇齿间更是溢出一股淤血,但听她柔声道:“曹郎啊曹郎,你怎的不理宁儿啊?”台下走出一将,正是那张辽,他向来钦佩乱尘的品性武功,平日里又与乱尘交好,此刻见得乱尘战死,喉间哽咽作痛,含泪道:“甄姑娘……莫要伤心了。”
张宁并未抬眼看他,似是自言自语道:“曹郎只是睡了……他只是不想理宁儿。”她意有所指,张辽哪里明白她女儿家的心思,但他恨极了这一版西凉军将,大刀一挥,嘶声呼道:“乱尘兄弟,今日你力竭战死,我张辽一定替你杀了这些祸国殃民的狗辈!”
天色已近发白,忽听一阵轰隆雷响,秋雨又伴着闷雷一股脑的浇下头来,只下得一阵,雨势已是转小。秋雨绵绵阴冷,腥风徐徐吹动,将张宁娇怯怯的身子吹得左右晃荡。她原本白皙的肌肤已然全然一片青黑,脸上的黑色更是盛若烟云,一双眸子里没有一丝亮光,只剩下无边无边的绝望与心伤。她低着头,怔怔的看着乱尘犹带着笑意的俊脸,酥手轻轻抚摸着他冰冷的脸颊,轻声道:“曹郎,咱们回家……咱们回家……”但见一团黑影自地上掠起,如青烟鬼魅般,没入了那绵绵细雨、茫茫火光之中。
激战三日,长安城方止住兵戈。
虽然还是连绵秋雨,但今日长安城中却锣鼓连天、鞭炮长响,可算是长安有史以来最热闹、最欢喜的日子了——哪怕是八年前汉军剿灭张角黄巾祸乱、哪怕是三日前乱尘大婚也没有此等喧沸。长安内城董卓太师府中,那些汉室老臣们均是穿着崭新的管服坐在宴席中,满脸堆欢的说着话。这一日,除了府外街道摆设的流水庆功宴席,太师府中、凤仪台上也是高朋满座,越往大殿靠近,越是汉室巨擘,那太师府大殿当中的正席里,坐着的有司徒王允、太尉周忠、尚书卢植,太仆杨彪携子杨修,尚书仆射士孙瑞,左右车骑将军皇甫嵩与朱儁,凡是朝中清流,无论官爵皆是席地而坐。而军中到场的也有张辽、高顺、臧霸一干人等,唯独是少了蔡邕、吕布。另有雍州马腾韩遂、荆州刘表黄祖也是不期而至。
一时间歌舞梨墙,觥筹交错,他们恍然忘了此时的歌舞升平是用无数他人用鲜血奠基而成,但满朝清流已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董卓已诛、所谓的汉室朝纲可正,至于他人的情爱血仇,哪里还能入得他们耳鼻口心?
今日王允身着崭新的司徒官服,容色红润,面带得色,哪还有半点前些日子在司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