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乱尘那眸子本是漆黑通彻,此刻已是如似血染,凶悍如董卓,这一望之下也是觉得害怕无比,身子不由自主的倒退了数步。
那李儒眼细,自也瞧出了不对劲,双手在背后轻轻一挥,无数的铁甲兵士已涌上前来,将董卓与乱尘二人中间层层隔开。此情伤景,风云都似为所染,陡然挂起狂风来,乱尘在狂风之中缓缓将貂蝉身子松开,立起身来,大风鼓动下,血衣猎猎而舞。
见得乱尘这厉鬼一般的模样,董卓身边的亲信自然是既惊又怒,董璜董越二人更是破口相骂,反倒是董卓默然不语,良久之后,才伸手遥遥指着乱尘,怔言问道:“乱尘……你要杀老夫么?”乱尘也不答话,对着董卓极缓极缓的伏下身来,毕恭毕敬的行完三叩九拜的大礼,这才立身而起,右手缓缓自背后拔出玄黑骨剑来,剑尖遥指董卓,答道:“是!”
这个“是”字声音虽是不大,董卓听在耳中却觉得刺心无比——乱尘,我待你不薄,你居然要杀我!你居然要当着天下人的面杀我!……貂蝉这小妮子自刺而死,我也是不知内情,你为这般事便要杀我!……要于万军环伺之中取了我的首级,你武功再高、再有通天之能,在这无可抵挡的军队面前也是自取死路,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你当真失心疯了?
他二人虽不说话,但台上的空气似是凝固了一般,李儒等人不断指挥御林军拥上台来,数千只劲弓弩箭的箭头黑压压的指向乱尘,只消董卓开口说一个杀字,乱尘便要当场万箭穿身、血溅凤仪台!
可时到此刻,那个一向为人阴狠、不肯容人有丝毫反逆的董卓却还是不忍,只见他颤颤巍巍的自太师椅上坐起,又是问道:“乱尘……你当真……当真要杀我么?我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你居然要杀我?”他向来自称自己只有“老夫”二字,便是皇帝面前,也是本色不改,可事至此时、心伤之下,他对着乱尘如同一个慈祥的老父恳求不听话的儿子一般——这两句话与其说是他在相问乱尘,却不如是他在相求乱尘,他董卓纵横一世,可曾有半句求人?可是今天,他当着满朝文武百官、天下百姓士子的面,开口来求乱尘——他并非是惧怕自己死在乱尘剑下,他只是想留住乱尘的这条命,只消乱尘回答一个“不”字,今日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既往不咎。可乱尘呢,眼眸中的猩红只是稍稍一暗,目光一触到地上躺着的貂蝉,随即又是红光大赤,内力四处迸发,怒发将玉冠都是冲在一旁——乱尘虽是一字未答,但他这般怒发冲冠已是给了答案。
也不知是谁先按捺不住,一只劲箭脱弦而出,直指乱尘面额。这一箭的刹那之后,便是千箭万箭,任那董卓怒喝狂呼,可凤仪台上箭簇漆黑如雨,密不透风的往乱尘身上压来。乱尘虽是将长剑挥舞如风,但只这么一轮箭雨之下,肩膀、大腿、腰腹均已中箭。董卓瞧着乱尘的模样,越瞧越是不忍,口中喃喃唤道:“乱尘……你杀不了我的……你杀不了我的……纵使你能杀得了我,你可记得……你前日曾对我说,若我必死,你与我同死?我究竟有哪里对不住你……要你飞蛾扑火一般来杀我!”
乱尘咳了数声,自口中直咳出鲜血来,到得此时,他已是无话可说,唯有仰天长啸,一人一剑,闯入凤仪台上、董卓身前无止无尽的铁甲兵卫之中。董卓见得乱尘心意已决,心里搅割一般的疼,身子晃晃悠悠的跌坐回金椅之上,那李儒连请了他数声,都不听他回答,只是抬着脸怅然望天,数十年未曾再有的热泪也是滚滚而下。
转瞬间,乱尘已和护卫的铁甲前军厮杀在一处。凤仪台上人数众多,这变故陡然而发,达官贵人们自是呼爹喊娘,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东窜西逃,兵士们又要阻拦乱尘刺杀董卓,难免兵刃前指、弩箭乱发,被得这些权贵们乱撞之下,顷刻间便误杀了数人。台下的百姓见得台上不断有人自栏杆上跌下,更是乱成了一锅沸粥。偏偏在此时,听得城南处轰隆一声震天炸响,李儒等人一看之下,只见一片火光,显然是城南又出了什么大事。就在这慌乱间,凤仪台上陡然窜上了一个金色的人影,那人身法快疾无比,便是有几个不长眼的兵士拦在他身前,被他一掌一个当场就劈了,众人尚未反应过来,那团金色人影已是奔到貂蝉身前,伸手一托,已是抱起貂蝉。众兵士只顾忙于应对乱尘,却未料到有这样一个高手登台,等得反应过来,那人已抱着貂蝉自凤仪台上一跃而下,落入渭河之中。台下的军士中亦有不少武功高强之辈,想要追击于他,却见那人抬掌便往水面猛力一拍,激起丈余高的水浪,待得水浪散去,他二人已如离弦之箭般顺着渭水飞旋而下,再也寻不着了。
“花前失却游春侣,独自寻芳。满目悲凉,纵有笙歌亦断肠。
……林间戏蝶帘间燕,各自双双。忍更思量,绿树青苔半夕阳。”
沉沉醉醉、痴痴迷迷之中,貂蝉只觉得自己徜徉在温暖的暖旭花海之下,这一辈子,都不愿、也是不能醒来。可便是这朦朦胧胧中,她却听得有人在耳旁求说:“华神医……快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