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高,这一番乱斩,空气中尽是浓郁的血腥味,自是激的他气喘吁吁,蔡邕便笑话他道:“哥哥,你终是老了。”
“你不也老了。”王允回之以一笑,兄弟二人并肩而立,望着增援而来的西凉兵士,二人伸出手来交掌一握之后,冲向那无知无尽的杀伐中。挥剑的时候,四起的马蹄兵戈应着喊杀叫骂声往他们的耳中一涌而入。隔着映红了的眼帘,风仪台上涌起摧枯拉朽的火光,席卷着整个长安城。唯一听得入耳的,只剩下刀剑相矽的破风之音。
乱尘觉得自己正隔着熊熊火光看着董卓,血红的尸体与亮目的兵戈在这片火光里纠缠在一处,像……像方才师姐刺花的那张脸。
他已苦战了大半夜,杀了数不清的人,也受了数不尽的创,但他毕竟是个人,任他武功再是傲绝、内力再是精深,又怎能在这数万西凉精兵之前近得半步、杀得董卓?可,师姐的仇,又怎能不报?我乱尘纵是身死坏灭,纵是受那千刀剐身之苦、万箭穿心之痛,也不如你心中的痛罢?——“怅望江湖十年,与谁说;云中伊人烛火,顾盼依稀如昨”……师姐,兴许我乱尘终生的等候,也换不来你刹那的凝眸。但若我为你而死,百年之后,你与大师兄膝下儿孙满堂时,可还记得我?可还记得我这个昔年常山上与你嬉笑打骂的小师弟?他想从这苦闷中回过神来,忽觉腹中一疼,又是一只长箭射插在腰间,他摇摇头,玄黑骨剑剑芒一闪,撩断攻来的数根长槊,跌跌撞撞地向董卓杀去,踩得地上将死的兵士微弱的呻吟起来。
“乱尘……你还是不肯停手么?”董卓委顿在金椅内,被众将紧紧的护在垓心,端坐在高台之上,眼见乱尘浑身浴血,执着玄黑骨剑,如一团黑锋刃芒,在万千人马中杀砍,时不时便中枪着剑、戈划戟刺,伤口处血如泉涌,却如疯魔般的一味拼杀,董卓再无同情怜惜之心,厉声道:“你可知老夫便是天命?天命所归,又岂非你一人之力所能左右!”
乱尘哈哈大笑——天命?天命!若我乱尘天命如此,要死在万军践踏之下,总比日日夜夜受那相思之苦强了甚多罢?恍惚着,乱尘已扑到凤仪高台的正中央,荡开李儒张绣贾诩等十数人的长剑,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嘶声道:“天命不惑,我只为师姐!”
这说话间,李傕郭汜董璜董越四人的长剑已是自乱尘的腰腹穿身而过,沙哑的啸声从乱尘喉间嘶喊出的时候,仿佛连嚣杀都忽的静下来。啸声绵长、再绵长,愈见绝然,虽然风寒水冷的浓夜,兵士们听到的,却似乎是坐拥天下的渭水。那啸声重重叠叠,歇斯底里,穿透城中四响的马蹄声与砍杀声,孑然一身,犹见决绝。一时满台萧索,人人都望着杀意盎然、悲意已是盎然的乱尘,啸声如同他的呼吸,只要一声终了,他便要倒在这风仪台下似的。
董卓终是对乱尘失去了所有的希望,突然立起身来,恼道:“那老夫便成全你!”
李傕果然利落,董卓才发话,台上四面弓箭齐举,一溜黑芒射向圈内的乱尘。
啸声嘎然而止。
再抬眼时,乱尘胸口已是对穿着数十把利箭。乱尘的身子便是那么半跪于地,双手拄着宝剑,猩红的鲜血顺着剑锋淌在地上。西凉兵中有三两个不怕死的,刚想上前去看上一看,却听得乱尘一声猛咳,如同一只濒死的老虎一般,瞪着一对赤红的眼睛看着自己。眼见乱尘不死,那李傕宝剑一挥,又是一轮箭雨劈来。乱尘便是不避不躲、不趋不闪的跪在原地——这天下若囚,不过方寸之地,纵是能闪能避,又能逃到何时?今夜,自己已是被人砍了多少刀剑、自己又是杀了多少人?他任由着利箭噗噗的透身而过,四望着凤仪台上的尸山尸海,还有那个端坐在太师金椅中的董卓。
乱尘的殷红的唇间忽然涌出一丝笑意——今夜的凤仪高台,真是个醉意熏然的好地方。若是不然,被射中这么多箭,自己早已死了,可此时此刻,却是一丝疼痛都已感觉不到。
这一笑过后,方才那半跪在地的红影在一线血光里飞奔,转瞬间将射箭的军士杀得一干二净。
“杀!”
今日我乱尘大婚之日,便是我身死之时!世事皆忧,唯有一杀!
这一通铺天盖地的拼杀,似乎有雷霆从乱尘的喉间劈出,董卓盯着乱尘血色的眼睛,平生第一次的感到震惧——乱尘似已化身为厉鬼!两耳只闻兵器交错的刃击声、人马嘶喊的呻吟声,董卓帐下的千军万马也不能抵住这厉鬼!
一时竟让乱尘欺入身前,待他绞断董璜持枪的双手,又一剑刺死了董越,董卓才回过神来,乱尘的长啸仍未停止。玄黑骨剑已挟着乱尘全身最后的气力,贯穿了董卓肥胖的身躯,董卓的头颅在众人的撕杀咒骂声中轰然垂下。
乱尘刺死董卓之后,跌跌撞撞的退了两步,反手倒提长剑,往自己心口间一撞,但听嗤啦一声微响,玄黑骨剑应声刺透了乱尘的心脏——太师,师父教过我,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曹乱尘受了你那么多的恩惠,反是恩将仇报,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