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乱尘对面坐了,乱尘才发现吕布手中竟是拎了一壶小酒。吕布微微一笑,道:“师弟,你重伤初愈,原是饮不得酒,只是今日师兄嘴馋的紧,又得了一壶三十年陈的晋阳汾酒,这便寻你来喝酒了……来来来,今日月明,咱们师兄弟二人赏月小酌一番,纵是那华佗老小子要骂,也没什么要紧。”他说的轻松,可乱尘却听出了吕布话间的唏嘘之意,乱尘回之一笑,道:“师哥既是有此雅兴,小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自吕布手里接过酒壶,也不擦拭,高高拎起,但见姣姣月光之下,一条清澈的酒柱落入他口中,他只喝了一口,酒壶便被吕布提了回去,只听得吕布轻笑道:“师弟,你这般喝法,我这美酒可是片刻便即没了。美酒一失,咱们又何来赏月交心的乐趣呢?”乱尘亦是同笑,待吕布小饮一口美酒之后,才去接那酒壶,可这一探身间,正瞧见吕布梳得整整齐齐的两鬓间,已是多见丝丝白发。
乱尘知道吕布这是为家国大事所扰,虽是揪心般的难过,却仍是面带微笑,伸手指着吕布鬓角。吕布侧目一瞧,先是叹了口气,再是笑道:“古来人稀悲白发,我正当壮年,更有天下霸图之志,又何必为这白发所扰?”
乱尘说不出话来,心中只是想:师哥、张辽、高顺,连同臧霸、李肃这些侯府上下人等,甘负着天下滔滔骂名,求的便是一桩长久安稳的清平盛世,可人心叵测、天命难料,他们如此这般操心操力,又怎会不累、不倦?古来多少英雄豪杰,为家国社稷舍身而往,往往壮志未酬、身已先死,这盛年白发,又能算得如何?乱尘喝过一口酒后,只觉那原本甘甜清冽的美酒却满满的皆是苦涩味,终是把持不住,轻轻的叹了一口长气。
吕布瞧在眼中,剑眉微锁,举头仰望明月,缓缓而道:“师弟,普净师尊在我下山之前,曾传了一句话,如此这般作言——‘理须顿悟徒寻觅,忽于顶上闻雷,即开正眼。事在渐修非自然,及至心中无色,乃入空门’……当时我年少气盛,一心只想着入世闯荡、出将入相,扬名于乡野、颂功于千秋,这才过了七八年,我还未能悟得师尊这句话的韵味,便已未老先衰,学得师尊他老人家的鬓角白发了。”
乱尘微微摇首,好言劝慰道:“哪里,记得师哥离开常山之后,左慈师父总是挂牵于你,说师哥你出尘脱俗、远非池中之物,将来定要成就一番大事业,只是怕你少年得志,难免气盛。现如今,师哥你心牵万物苍生,时刻为国事所扰,以致鬓发忧白,两位师父若是知晓了,定是要欢喜非常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却是止不住的在叹——师哥向来人前威勇,便是张辽、高顺这等生死亲近面前,也不肯落得半分颓唐,可今夜阖寂、止有我同门二人,他终肯卸下这天下万生的包袱,遣一遣心中的倦意了。
乱尘顿了一顿,又道:“师哥乃是英魁无双的盖世豪杰,紫金冠间有这么丝缕白发,非但无损庄严,反是多了三分威仪之气。”昔年常山上、吕布走时,乱尘虽还年幼,但日常多听师姐说得这个大师哥的诸多事迹,知他素来着重仪表,所以才会这么轻言安慰。
吕布笑了一声,道:“貂蝉这小妮子,趁我不在的时候,说了不少好听的话啊……”他话只说了半句,已是瞧见乱尘原本便无多少光芒的眼眸更为黯淡,旋即便收住了口,低头喝了一口闷酒。
一提起师姐,乱尘心底自然是揪心作痛,但他不想见到吕布也为这悲情波及,强笑道:“大师哥,当年下山之时,你便曾说,将来定要功成名就、扬名天下,现今操持西凉军马,官封奋武将军,仪比三司,更是赐爵县侯,子子孙孙承袭而不尽矣。师哥你昔年所许的宏愿皆以得偿,可谓是春风沐雨,怎的对着这一轮皓月,却只顾低头喝那闷酒?”
吕布展出笑颜,道:“小师弟,你仍是这般顽皮,来取笑于我?”他笑了一阵,脸上欢喜色便已退去,但听他道:“师弟,你不为俗世所扰,做大师哥的原先还说你胸无大志,可现在却是对你艳羡的紧了。”乱尘苦笑道:“我一个无形浪子,整日价浪荡落拓,有什么好羡慕的?”吕布举杯道:“师弟此言差矣……作师哥的便是羡慕你这一个人畅游于天地之间,不为万事所羁,这份逍遥快活,天下间又有何人能享得?”乱尘接过酒壶,稍稍饮了一口,笑道:“师哥,你可是与那华神医相处的久了,怎么也学他那般说话不着调了?”
提起华佗,他师兄弟二人心底才有了兴许欢意,二人对饮了一阵,吕布道:“华佗……华佗……你说到华佗,我又想起一个人来了……师弟,你素来心思聪慧,不妨猜一猜我此刻想到的是谁。”乱尘笑道:“我既不是那天桥上算命的瞎子,又不是师哥肚中的蛔虫,又怎会知道师哥所想?”吕布又笑,道:“反正也是闲来无事,你猜猜又有何妨?”
乱尘苦思了一阵,说道:“是董卓么?”吕布摇了摇头,道:“我日夜所图的虽是国贼董卓,但此刻想的那人,却不是他。”乱尘道:“是那李儒?”吕布仍是摇头,道:“李儒号称毒士,用计奇诡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