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司徒劝乱尘这贼小子,说什么‘董卓人面兽心,不可服侍’、‘乱尘自甘堕落、贪求富贵’,又说什么‘董卓既有吕布这等酷烈爪牙,不可再得乱尘’、‘袁绍在渤海励精图治,有心勤王除贼,可惜缺少乱尘这样的人才’之类之类的。可王司徒连乱尘这小子的面都没见过,这些话又是如何说起?自然是三言两语将他们打发走了。我当时心中便没过于在意,直到你们来找我医治乱尘,我才知道是这四个愣小子将乱尘伤了……”
乱尘心想那河间四将中的颜良文丑二人虽是鲁莽,但并非什么蛇胆蝎心的恶人,四将中的张郃更是一位谦谦有礼、恪守信义的君子将军,华佗这般言说将这河间四将未免说得有些不堪了,莞尔一笑,道:“华神医,小子的伤乃是咎由自取,与他人无碍……再说,小子技不如人,被他人所败,也没什么好夸耀的。”华佗道:“放屁!你再说你技不如人,我便将你那张嘴用针线绞起来,你信是不是信?……”这华佗果真是个话唠,全不看眼下情势,只是自顾自的说话,群豪一来为乱尘伤愈初醒欢喜、二来与他相处日久知他脾性,他这番喋喋不休的说话早已是习以为常,此刻倒有些不以为意了。
乱尘只觉耳中聒噪、心中烦闷,脑中暗运起天书中的清心静耳咒,待得心绪清闲之时,猛地想起自己被甄宓重伤后、由她负在肩上一路疾行时的淡淡香气,犹记得,朦胧夜色之中、呼吸迷离之刻,甄宓那被寸寸青丝掩盖下的樱口微张,时不时的对着自己脸颊低低切切的呼唤“曹郎、曹郎”二字,想到此节,乱尘心底下竟从思念师姐貂蝉的悲涩中返起一丝微微的甜意。他不由得环目四视,欲要自人群中将甄宓寻了出来。可他寻了许久,却仍是怎的也寻不着。
此时华佗正讲起那夜颜良文丑二人的糗态,说他二人鼻青脸肿,满口好牙都被乱尘敲了个七零八落,乱尘忽听得一声少女掩唇而为的咯咯轻笑,那笑声宛若银铃,直敲及他的心中,他心中大喜,竟是以手扶床、半支起身子,举目往那少女望去——
那少女俏立在人群偏角处,一袭红纱长裙,婀娜娉婷,娥眉淡扫,兴许是华佗说的太是好笑,她正以一只流苏的红袖稍稍掩住口鼻,嘻嘻而笑。但见她略略拿下红袖,现出一张如新月生晕、花树堆雪的俏脸来,乱尘这一瞧便即愕然,心头间的惊疑与欢喜一俱浮起,可千言万语,只两个字。
那是他魂牵梦绕了无数个日夜的名字:师姐……他心中念想,口中便呼出声来——师姐!师姐!
众人原是听那华佗说笑,乱尘陡然失控,众人均是大惊,那红裙少女更是被他呼声吓了一跳,朝他望来,目中含笑,道:“曹公子,我可不是你什么师姐。”乱尘却不理会,只是自顾自的唤着“师姐”二字,其声悲切,吕布等人知他心结、听在耳中自然不是滋味,那少女不知他的过往所在,却也是听的动容,微微叹气道:“你这呆子,这些日来听你沉睡中时时呼唤你师姐名字,现在醒了,仍是这般浑浑噩噩。”
乱尘早已情至癫狂,这癫狂之间便欲向那少女走近,可他忘了自己重伤初愈、不能行走,一个不小心,便摔下床畔,吕布连忙将他扶住,出言劝慰道:“师弟,这位姑娘姓蔡,芳名一个琰字,乃是当今蔡中郎的独女……师妹貂蝉她……她早已仙去,又怎能在此言语?”乱尘那发着灼灼之光的眼睛陡然一暗,趴在地上,伸手揽向远处的蔡琰,口中不住呐呐道:“师姐,我是尘儿啊!……你……你都不认得我了么?”蔡琰又叹了一口气,从众人间走上前来,蹲在他身边,柔声道:“曹公子,你仔细瞧瞧,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儿,可真不是你家什么师姐。”乱尘再不听那少女言语什么,只是热泪滚滚,胸口生疼——这蔡琰与貂蝉似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一般,这世间真有生的如此相像的人么?上天你何苦要这样折磨于我,明知我日思夜想,念念不忘的皆是师姐的音容笑貌,今日偏又让我遇到这么个像极师姐却是个毫不相干的人来,难道是嫌我受的苦楚还不够么?
吕布等人瞧得不是滋味,不知如何劝慰之时,却听得远处有人大声呼道:“主公、主公!大事不好啦!”群豪听得是那郝萌的声音,回首一望,正见他满身血污、披头散发的扑将过来,一个不注意,摔了个大趔趄。这郝萌素来稳重沉毅,因而官授武库令一职,专司兵马器械、粮草补给。众将与他同伍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周身上下军甲破碎、浑没个人样,均是想那事态急迫,吕布连忙迎出屋外,将他扶起,按住了他胸口期门穴、替他度气缓息,待得他呼吸稍微之后,才问道:“郝兄弟,怎么啦?”
郝萌脸色铁青,哇啦大哭,嚎啕道:“主公!李老哥……李老哥他……他死了!”众人一听,俱是大惊不信,连连追问,可郝萌只是怔怔回道:“李老哥……李老哥他……他死了!他死了!”吕布见他右手紧攥,似是捏着什么东西,掰开一看,正是一块带血的腰牌,上面赫然写着“中垒令印”四字,正是朝廷赠与李肃的带兵印绶。吕布悲恸惊惧之余,喝问道:“李老哥?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