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旧事,这其间伏桥如厕、吞炭漆身的忠烈悍举,他周仓岂不为之动容!他立下重誓,士为知己者死,自己有生之年,要保得王允平安。
可眼下一边是王允这个“知己慈父”,一边是眭固严政这些“过命兄弟”,他既不忍王允受毫发之伤,又不肯出鹰爪里最为狠毒的一十六式虎鹰绝嗣爪来取眭固、严政二人涌泉、太溪、关元这三处归阴之所的要穴,眼看黑白双剑越使越急,剑网也是越来越密,那周仓已被剑势压得双膝跪在地上,只剩双手盘旋飞舞,无数次以空手抓住黑白剑身。那眭固生怕华佗解了毒性、恢复功力,又见周仓双爪间鲜血飞飚,到现在仍是不依不挠、不顾兄弟间的情分,便喝道:“二哥,你不知好歹、为虎作伥,念及咱们兄弟一场,这才剑下留情,你再不让开,休怪做兄弟的心狠手辣了!”那周仓高声答道:“你要杀王公,得先杀我!”眭固与严政互望一眼、同时点头,双剑合在一处,齐插周仓小腹。他们均出一门,知道张角每人都授了一门厉害的得意功夫,早年在军中无数次与周仓喂招,知道周仓那一手一十六式虎鹰绝嗣爪的厉害之处,这黑白双剑一刚一柔、一攻一守,便也是张角所传的“黄定乾坤”的双剑合击之法,因那汉军将校多习阳刚武学,这桩合击的剑法计有六式,六式也是疾狠非常,连消带打、三攻三破,一式连着一式,端的是互借有余、精妙无方,以强攻强,专克刚猛迅疾的对手。那周仓知道这是眭固、严政二人最厉害的剑法,他便是将一十六式虎鹰绝嗣爪使了出来,也是不敌,想到此间,他竟是吭声长笑——此间一死,唯报君耳!
但见周仓门户大开、双爪箕张,一双手如老树盘根,竟抓住黑白双剑的剑身,宝剑锋利、瞬时双掌间鲜血飞涌,可周仓却全然不顾,双手用力一拉,竟将黑白二剑揽向腰间。但听噗嗤噗嗤两声锐响,那黑白二剑已是自他腰腹间透身而过。那眭固严政虽起了杀心,却没料到周仓竟这般悍烈,不由得一迟疑,那周仓又是一声长啸,汩汩的鲜血随啸声而出,他腰间裹剑,双爪腾空而出,竟一掌一掌的拍向背后的剑身!他每拍一掌,那剑创在腰腹间的伤口便大一分,已是可见其间血淋淋的肚肠,其痛可想而知,但饶是如此,那周仓仍是一刻不停,每一掌皆是拼劲全力,直拍了数掌,已将双剑剑身拍弯了一寸有余!
眭固、严政二人虽是看的心惊胆跳,慨叹周仓之烈,但今日之事,兄弟已成反目,纵使杀王允必死,也要杀了王允再说!二人齐声嘶吼,四手齐抓剑柄,猛催内力,发足狂奔,将周仓往后逼退,那周仓身后的角落处,正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王允!便在此时,那裴元绍已听得屋内的呼啸打斗声,撞碎了门窗跃进屋内,一瞧眼,只见周仓、眭固、严政三人浑身浴血,皆如同发了疯的野兽一般狂嘶乱喊,周仓腰间插着两把宝剑,双膝跪地,在地上拖出两条长长的血印,兀自的击打身后剑身,而眭、严二人怒目圆睁、面色狰狞,只是挺身向前!向前!向前!向前!——那王允后背倚墙,已是退无可退,只要再前八寸,便可取他性命!此间事毕,汉室最后一根亭柱轰倒,太平之世成矣!我死又有何惧!
裴元绍虽不明此间兄弟残杀之意,但别人要杀王允,他怎可答应!这尘世滔滔、天下金紫,他早已厌倦,他活在世间的目的,便是恩公王允所说的匡扶社稷。王允若死,社稷不救,那天下万民,有何可依!他飞身前跃,一出手就是要命的杀招——别说你是同门兄弟,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能容你伤了司徒爷一根毫毛!
裴元绍拳脚呼呼,转眼间已横砍至眭固、严政二人腰间,那眭固、严政二人非但不肯撤剑转身自保,竟是一点也不肯还招,双手仍紧紧抓住宝剑前逼,任那裴元绍一记记重拳铁掌轰碎了经脉骨骼,也不肯袖手半分。片刻之间,裴元绍已打了数十拳,他在眭、严二人背后打一拳、周仓在剑身上也击一掌,眭严二人吃痛的紧,各后出一腿,缠出裴元绍双腿,劲力一贯,三人四腿尽断。斗到此刻,四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黏成一团,各个神色可怖、癫狂无比,拳声、掌声、狂笑声、呼喝声、骨骼碎裂声尽数裹挟在一处,鲜血狂喷而出,如落血雨,其壮惨烈,世所未闻。
偏那时,先前被华佗踢翻在地的程远志稍稍回过神来,自赶来救援的护院武士手中夺过一把大刀,跃过鏖战中的周仓四人,对着王允的头颅劈空一斩!
此一刀,此一战,兄弟相残,各以死志,既无名,亦无意,如必欲求之,只是为:夜静一刀空,万世俱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