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哀嚎,他不由得转身来看,却见那少年书生命剑尺长侍用兵器将一团团通红的木炭扔至卢植所在的空心铁柱内,那木炭滚烫,卢植赤身裸体,怎能不被烫的生疼?此时虽已是春花五月,但长安地处西北,并不显暖,这水牢离地面甚远,加上长年累月没有阳光照耀,故而阴寒无比,此时少年书生所掷的木炭原是高台石盆中用来取暖所用,竟被他想来如此恶毒的手段折磨卢植。可怜那卢植一生排戈赴主、赤胆丹心,到年老发须花白时,要受这般非常人都能及的痛苦折磨。
借着飞舞在空中的木炭火光,剑长侍看见卢植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满是悲愤,身躯也不住扭动,双臂欲要从穿骨铁钩中挣扎而出。剑长侍将憋在胸口许久的那个口气重重的叹了出来,这才缓缓的顺着来路而返。
长安城中忽然下起雨来。那雨来的甚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已密如瓢泼,扇长侍不得不以铁扇遮在额头上,以阻那雨水糊了视线。前方不远处,有一处小小的酒肆,她抬眼见天色漆黑如泼墨,怕是这大雨一时半刻也不会消停,便起了煨一壶烧酒驱寒的心意。可方方走至酒肆店口,斜地里穿来一把青竹纸伞,扇长侍心生不快,拿眼瞧那抢先之人,只瞧了一眼,便瞧得痴了——那伞下人婀娜娉婷,穿着一件春绿素色长裙,腰间悬着一个碧绿如烟的玉佩,周身再无修饰之物,但偏偏就这么一个丽人,乌黑的发丝垂至后肩,风雨一激,似柳叶飞絮般微微摇摆,显出一张如芙蓉出水一般的丽容来。扇长侍虽同为女子,但见到这般柔情绰态、芳泽无加的绝世美女,也发自内心的惊叹艳羡,正出神间,却听那少女开口道:“姐姐好美的扇子,可否借我一观?”
扇长侍只觉声音甜美糯软,不由为之动容,毫不思索的将自己从不离手的武器就那般恭恭敬敬的送至那少女手中,更是笑道:“妹妹有此雅意,我安可不借?这雨势甚大,不妨我请妹妹进屋中同喝一壶热酒,再细细观赏,如何?”那少女接过扇子,待细细观看了铁扇后,道:“不必了。”扇长侍讶道:“哦?那是为何?”那少女微微一笑,却如同满树梨花初开,瞳光流彩,宛若星辰,只听她酥语柔声道:“我要向你借另外一样东西。”扇长侍亦笑,道:“借什么?”那少女答道:“借你的命。”
扇长侍果然高手,立刻便知情形不对,她速来先下手为强,手中铁扇已如团花飞舞,直卷起周围烟雨,急急扫向那少女面门,于此同时她身子借力飞趋而退,欲退入大雨中,好发出怀中呼叫救援的烟花信号。但见她那铁扇如黑戈弧月,眨眼间已削至那少女面门不足一尺处,旋即陡然一转,割往粉颈。那少女面上仍是微微吟笑之色,在所有看客都以为铁扇割破她那雪白粉嫩的脖颈时,这才从春绿色的衣袖里缓缓伸出一只玉萧来。那玉箫虽是后发,但却是先至,一时间似乎风雨静止,玉箫的萧孔划过风雨烟尘,吟声微微一响而过。扇长侍的铁扇连同她的头颅已散成一片一片,抛向那黑压压、逼仄仄的雨空。酒肆内的众人还未瞧清这瞬间的凶杀之时,那绿裙少女已持了竹伞没入了那嘈杂不休的大雨里。
殷虹的血水自太尉府桐木大门的高高石槛中漫出,混着方方止消的雨水,染得太尉府外的青石道路一片血红,圈长侍一人一圈站在冷风细雨里,望着回廊楼宇间一地一地的伏尸,再望向自己手中那对锋利光滑仍旧的日月乾坤圈,不由得微微笑出声——今日一战,他以一人之力,横扫太尉府,将他全家老女老幼共计一百六十三口,连同府中豢养的骏马、猎狗都尽数杀了,这便可以回去向国主复命,随后再烫一壶家乡的清酒,以暖一暖这因杀人而杀得甚是疲倦困乏的脾胃罢?他从怀中掏出白纱,将双圈上的血渍细细拭净了,方要离开这再无活物的太尉府,却听见后院的闺阁内一声轻轻的响声。
他身随意动,一连几个纵跃,便从那闺阁的扇窗闯入,进得闺阁内,却见一个绝色殊容的青裙少女端坐在闺房里,正对着一面铜镜怔怔的出神,丝毫不为自己闯入闺阁所动。
圈长侍并不是好色之徒,但这少女实在生的太俊太美,自己只被她拿眼轻轻那么扫了一下,情怀便恁得十分激动荡漾。他虽被她美色所动,但心想自己有重任在身,国主卑弥呼明令要杀尽太尉府中任何一个活物,上至不相干的奴仆用役,下至犬马牛羊、花鸟虫鱼也是一个不留,倘若自己漏了这个女子,那回去后如何交代?卑弥呼的手段他可是知道,想到此节,他才下得狠心,纵是要这人间绝色香消玉殒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费了好大力,才好不容易收敛住心神,开口问道:“你可是太尉黄琬家中亲眷?”那少女仍是不惧,微启朱唇,轻声答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圈长侍也不知自己为何就是下不了手,更是多言了一句话来:“在下奉命前来灭庄。若不是家中亲眷,自当逃命便是。”——于他心中,他巴不得那少女说一声只是邻家少女,误留在太尉府中而已。哪怕那少女一言不发,只消现在跑开了便成。孰料那少女微微一笑,柳眉轻扬,道:“你要杀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