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乱尘的脸上表情而更加癫狂,自王方手中又接过一颗人头,随手扔下陷坑道:“这张白骑也颇是了得,老夫布下五路人马,历经六日,才在郿坞一处下人的茅厕中逮到他,他与老夫手下诸将抵挡了半夜时光,这才气绝而死,不愧是当年曾与西凉名将庞德大战四十回的人物。”
乱尘只觉得自己如身坠冰窖,这坞主已如魔鬼化身,发出森森寒意,好不容易才从牙齿间挤出话来:“你这厮竟如此丧心病狂,他日必遭天谴!”那坞主听乱尘咒骂,不怒反笑,道:“王方、张济二人听令,曹公子年少无知,竟不知丧心病狂为何物,你二人便让他今日开开眼界!”
张济、王方齐齐喏了一声,候不多时,乱尘正兀自运功与那阴毒相抗间,突觉头顶一阵漆黑,如落血雨,原来张济王方二人竟抬来一个大筐,将筐中的物事往陷坑里倾倒,等落到乱尘身前,乱尘这才发现,他们倒下来的竟是一个个枉死的人头,有的瞠目结舌,有的满脸悲色,有的惊慌失措,无一不是死前受了极大苦楚的模样。
那坞主已重新坐回金椅之上,淡然道:“曹乱尘,我既在金门前写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八字,必当践诺;如若不然,老夫安能扫御天下?”
乱尘默然半晌,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因你一人之欲,却要天下生民俯首相拜,不服者杀、不从者斩,你纵使能得了天下,可念及这千万孤魂、累累白骨?”
那坞主猖狂大笑道:“有人生来成王成霸,有人生来便为蝼蚁,王霸者杀人立业,蝼蚁者堆尸成阶,这便是天命!老夫今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挟君王令而天下往,老夫便是那天命!你胆敢违抗天命,便是自取灭亡!”
乱尘道:“原来你便是那董卓!”那坞主嘿嘿冷笑,道:“正是!你可是怕了,终肯臣服于我?”乱尘涩声笑道:“我命由天不由已,天命难违,你也不是那天命……更何况生死一物,于我乱尘眼中,只不过情爱往返一场,来之幸之,失之安之。”
董卓见乱尘身陷囹圄、更中了断胆剧毒,仍能如此不畏生死,不免又起了爱才之心,不由得赞许地点点头,脸上神情缓和了些,悠然道:“乱尘,你不畏生死,老夫可佩服的紧。但你可曾想过,我能这样虐杀你,也照样能虐杀那作诗画的女子,你居心何忍?你当知以老夫现时之势,若要杀人,连龙驾上坐着的皇帝也难逃一死!”
乱尘听到董卓提及作画的女子,不由得又想起师姐来——这世间总有贪狂者,为逞自己功业之欲,将天下生民置于水火杀伐中,可曾想过一将功成万骨枯,又可曾想过拆散了多少情爱之人、焚毁了多少禾稼民居,使那芊芊情爱无处寄、累累白骨无人收?!他念及当年师姐在桃园兵祸中殒命,胸口一酸,更无生志,当下便想撤力收功,任由毒质在经腑中四散,取了自己性命、好去黄泉下陪侍师姐……可那作画的女子怎么办?我又怎能连累了她?
乱尘满脸悲怆之色,拼尽全力,竟跪下身子,拜倒在地,凄声道:“董卓,你既要我对你顿首俯拜,我这便从你……我……”他本就中毒颇深,此时悲愤攻心,毒气上涌,又呕出一大滩黑血来,挣扎半晌,仍勉力开口续道:“我……只求你两桩事。”董卓见乱尘匍匐于地,终是对自己低下傲骨、行了跪拜大礼,不免得意非常,连双手都高兴的微微颤抖,忙道:“乱尘,你文武双全、天纵英才,老夫若要囊天下于怀中必少不得你这般逸群之人,今日你既肯归附于老夫,莫说是两桩事,纵是许你王侯、列土封疆也不在话下。”他顿了一顿,见乱尘不语,以为乱尘觉得自己难以办到这两桩事,又道:“乱尘,你但说无妨,不管这个要求如何过分,只要老夫能够办到的定然会帮你办到,想来天下间还真没几件老夫办不到的事情!”
毒质此时已攻至乱尘心肺,他剧烈咳嗽了数下,才勉强开声道:“乱尘岂敢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一是求太师饶了那诗画女子性命……”董卓点头道:“如此简单之事,算不得什么要求,我非但应了你,更发下重誓,有老夫一日在世,便定会护得她周全!你一心想知道此女子是谁,我便也一同告诉了你便是……”乱尘终是露出笑意,摇头苦笑道:“今时心,今日事,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这陷坑中的诸人既然已经殒命,不管他们生前善恶是非,也当有个安身之处。第二桩事,便是乱尘求太师能将他们头颅身躯合为一处,将尸首好生埋了,也让他们不致成孤魂野鬼。”
董卓哈哈大笑道:“乱尘兄弟年纪虽小,倒却满是江湖热肠,你可知这所谓的‘江湖热肠’其实就是‘一时之仁’,成大事者若如你这般拘泥于小节,怕早已身首异处,哈哈哈哈……也罢,也罢,老夫就应了你这两桩心愿。”董卓此时已是大喜,以为乱尘至此效忠于己,便吩咐左右道:“来人,快将曹公子救了出来,赐了解药!”
岂知乱尘幽幽道:“不必了……”董卓端坐在金椅之上,看不清乱尘神情,而那贾诩正立在陷坑上方,他早已猜知乱尘不肯投降,对他颇是心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