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起于星火尘沫,燎原也好、灭世也罢,不过一场幻梦,克日四极九州废裂,天地兼覆周载,均系此子善恶一念’,这便赐下名来,曰为乱尘。”南华老仙将婴孩交到左慈手中,道:“天数使然,你若授他玄功武艺,当是害他更甚;如若不教,怕又多生事端……”普净却道:“师尊,既知此子欲为祸人间,不如现今……”南华老仙责道:“修道之人,怎可杀心如此之重?纵是你现在将他杀了,也仅是毁了肉身,他万缕圣魂不灭不散,反被你逼得善念俱消、魔性大发,到时人间尘世、九渊地府、十八重天定要被他毁个一干二净。再者,转世重生又是一番因缘历练,若他向善,更可免去此次天下之劫。”
“师尊……”普净还要再问,南华老仙白眉陡然一跳,他掐指悄然一算,已是知晓不能再言,只得长长叹了一口气,纵起祥光来,倏而间已是远及天际,但听他余音袅袅,乃是道:“……但有言说,都无实义,譬如幻翳,妄见空华……此间因缘,且随你二人心性罢。”
时光悠转,冬夏交替,转眼已是过了十载春秋。此时正是那人间芳菲四月,又是恰逢春雨,常山顶峰清潭水畔间的小亭中,自有一名少年青箬笠、绿蓑衣,于斜风细雨中自顾的捧卷读书。亭外款款走来一名执伞少女,正值二八芳华,但见她走至那少年身边,软语细声道:“小师弟,该回啦。已过了造饭时辰,不然师父肚子饿了,又要责怪。”这少女的语音脆如黄莺,袅袅绵绵,说不出来的好听,细观那少女,身材窈窕娉婷,皮肤细腻如脂,鹅蛋儿脸、月牙柳眉,双目的明眸如琉璃婉转,端的是人间绝色。少女候了一会儿,见亭中的少年仍是无动于衷,便伸出葱葱纤手来,从少年手中一把夺过竹简,轻轻的敲他额头,嗔道:“小书虫!臭书虫!打你,打你……”那少年约莫十岁左右,被这少女打了,也不生气,反是吐舌一笑,摇头晃脑的说道:“师姐此言差矣,儒者常言,书中自有黄金筑屋、美颜如玉,何来书虫之说?你听这一句‘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似不似你?”
这少男少女便是左慈的弟子乱尘、貂蝉。眼下乱尘所念的诗句出自《诗经·国风·邶风》,原是写男女幽期密约、情爱无间,上句说的是少男少女在城角相约,少男早早赶到,急不可耐的四处张望,却久候少女不至,只能抓耳挠腮、一筹莫展,徘徊不休。此时乱尘引申了诗意来取笑貂蝉,貂蝉亦是通晓诗经,怎会不知?便板起俊脸,佯装嗔怒,更是作势再打,又听乱尘笑道:“师姐,莫要打我,你且听我说完,再打也是不迟。”貂蝉故意板着脸,说道:“臭书虫、臭师弟,又要说些什么?”乱尘嘻嘻一笑,摇头晃脑的说道:“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他言下之意便是——师姐你动手打我,我也会坦然受之,更会甜若甘怡。貂蝉平日早日见惯了他这般的油嘴滑舌,竹简高举却是轻落,刮了一下乱尘的鼻尖,噗嗤一声,反是笑出声来:“小小童子,却学人谈情,羞是不羞?”
乱尘呵呵一笑,拉住了貂蝉的玉手,这才从蒲团上起身,二人刚出了小亭,便见得那忘忧潭水面摇晃荡漾,一个灰衣人影从水中陡将跃出,直冲上云霄,那灰影空中一个急转,身子又落将来下,至得那潭水不过七尺之时,身子急急悬停,但他见对着乱尘貂蝉二人一笑,右掌拍出、以那凌空掌力拍击潭水,书将起来:“原是昭阳宫里人,惊鸿宛转掌中身,只疑飞过洞庭春。”灰衣人影边书边吟,水字涟漪随之泛散:“按彻梁州莲步稳,好花风袅一枝新,画堂香暖不胜春。”此诗以前汉昭阳宫的赵飞燕比拟貂蝉,辞意虽美,倒不及方才乱尘所念的诗经那般意境幽深了。貂蝉面含娇羞,娇声说道:“大师哥,竟连你也取笑蝉儿!”吕布哈哈一笑,提身在水面上连纵,已是飘然而至,伸手轻轻绾过貂蝉的俏面青丝,道:“我可不是蓦然的诗意盎然,原本是在潭底修练闭气凝息的功法,听得小师弟雅兴,这才吟诗相陪,好不失了大师哥的同门之谊。”吕布这番一说,三人又是同笑。
吕布貂蝉二人合撑了一把油纸绿伞,乱尘手捧书卷在后,三人于这水光潋艳中缓步而回。甫推院门,便见得那左慈盘腿坐在檐下入定,而那赵云正于院中兀自的习武用功。但见赵云手腕连震,手中的木枪化出点点枪花,忽而跃起、忽而伏身,这木枪虽轻,在他手中挥舞却有如镔铁重物,隐隐间竟生有猎猎的风声,赵云身法越使越快,先前还能见招式开阖,使到后来,就只见白影忽东忽西,在院中纵横点颤。
“师弟小心了!”吕布见赵云枪法精妙,不免技痒,空手蹂身而上,左掌右拳混成齐出,已是攻出一招。赵云数十年来日日与吕布喂招较武,始终不敌。此时吕布虽是赤手空拳,但他仍是不敢怠慢,木枪严密连舞结阵于前,十招之中九成为守势,偶尔寻得空隙,点出一两处枪花,攻向吕布周身要穴。但见吕布忽而左手虎爪、右手龙拳,忽而右手罡掌、左手指戳,数十招中已是变换了一十六